高长见发现,他老爹也会问他同样的问题。如果他的答案能应对容印之,那么通常他就能躲过老爹的巴掌了。
暖智科技十年多来发展至今,跟容印之当初做出的市场预测,完全一致。
只是这种经商方面的才能,似乎在容印之的家族里却是拿不出手又不入流的低级伎俩。彼时还年轻还有热情的容印之带着高长见一起,很郑重地对母亲提出想要加入“W-life”的想法,直接换来一顿能把他踩在尘埃里的讥讽和不带脏字儿的辱骂。
仿佛不执教鞭不做学问,他就不配做她的儿子,不配生活在这个家里。
甚至不配做个人。
如果没有亲耳听到母亲对容印之的教训,高长见都不会相信竟然有这样的家庭教育:将子女的自信与自尊破坏得一塌糊涂,把他们强行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一句夸奖——还是算了吧。”容印之有些自嘲地用这一句作为回答,也是作为自己竟然有这么美好妄想的嘲笑。
高长见想,这或许就是容印之对自己、对别人都要求太过苛刻的原因。
大概也是想起了被母亲羞辱的那段记忆,容印之脸色有些紧绷。
“你可是连我的屁股都见过了呢,分担点压力还不是应该的。”高长见适时地岔开话题。
他不说还好,一说容印之脸色更坏:“能不能不要提了?我好不容易都要忘了。”
谁想见你的屁股啊,也不照照镜子,先锻炼成陆擎森那样的身材再出来露!
正说着,容印之放桌面上的手机开始振:母亲。
他脸色更黯。
高长见也看见了那个来电备注,浑身一哆嗦。容母的清高他是见识过的,最瞧不起他们这种“暴发户的后代”,含沙s_h_è 影地叫容印之回去好好看《陋室铭》,想想什么叫做“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通常这位女士主动打来电话,都不会有什么好事。高长见暗暗地为朋友祈祷。
“你这周回来一趟,见个人。”
只消这一句,容印之就可以猜到了——相亲。
第13章 相亲
对方是容印之父亲同事的侄女,虽然跟父亲不在同一个学校但也在高校就职,目前是助教。
“这女孩子我是见过的,人很文静又知书达理,跟外面那些乱糟糟的小姑娘可不一样,平时爱看书,会弹钢琴,我很中意。”
母亲一边看书一边做批注,语气仿佛在交待他去把自己预定的教材带回来。至于容印之喜不喜欢,中不中意,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这周末你去见个面,要是像之前一样让我丢脸就不要回来见我了。”母亲把书本合上,封面上是著名批判文学的书名,而母亲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批判这些批判。
“不过是个公司职员有什么可跟人家端架子的,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带出好多学生了,我都没有你架子大。”
容印之沉默安静得像个雕像,只有在接过写有对方名字跟电话的纸条时动了一动,说“知道了”。
随后那个周六的下午,他推掉了所有的会,礼貌地,准时地,等在约好的餐厅里。
反正一定会再被拒绝,再被母亲痛骂,再被赶出去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无所谓,他习惯了。
母亲是这个家里不可抗拒的存在。
她是所有人的母亲,亦是是所有人的导师:无论自己、大哥,甚至父亲。身为“读书人”的骄傲与清高,身为“教育者”的自豪与荣光,深深根植于她的灵魂、她的骨血,是她傲视所有阶级的脊柱。
她为捍卫这份骄傲,不惜一切代价,以身作则。身为她的家人,理所当然地要以她的骄傲为骄傲。
在这以外的选择,她不是不能接受,她是不能理解——那是抛弃了至高无上的理想,选择自甘堕落的腐坏。
那便不配成为她的家人,成为她生命中一份子。
然而她又是慈悲的,宽容的。
她为每一个家庭份子铺好道路,准备好未来的每一步,费尽每一滴心血竭尽所能将他们送上那带着光环的神坛。在她有生之年,将这光环一代接着一代地传承下去。
她鞠躬尽瘁。
倘若有人胆敢错开一步,那就是亵渎。
对她,对她的理想,对她的骄傲,和对她所有苦心的践踏。
这样的人是残忍的,是无情的,是伤害她的刽子手——可她依然忍辱负重,对他们宽容、疼爱,为他们每一个人选择最好的,等待他终有一日会看到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然后痛哭流涕,承认他错了。
容印之就是那其中之一。
“晚上五点,可以来吗。”
他拿出手机编辑消息。两个小时结束午餐,送对方回家,然后回自己的地方洗澡换衣服,所以时间足够了。
足够开始他真正的约会。
消息刚发出去,一个俏丽的人影便怯怯地走过来问“是容先生吗”。他收起手机来没等回信,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来。
他甚至都没用问号。
“我迟到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刚来。”他招呼服务生来点餐:“这家还不错,不知道适不适合傅小姐的口味。”
傅婉玲的确是母亲会喜欢的类型。
气质柔和温婉,干净朴素,甚至有点土气。为了今天的约会,她化了一点淡妆,涂着薄薄亮亮的唇彩。
她脱去长外套小心翼翼地坐下,有些拘谨。里面穿了件剪裁简单的连身裙,颈子上搭了一条彩色小方巾,没戴任何首饰。
容印之的视线却停留在她的指甲油上。哑光藕粉色,不抢眼,显得皮肤很白。
他无意识地曲起手指,用拇指指腹摸过自己的指甲。
这个色系也很好,虽然不是红色,但搭配浅色的睡裙是不是更好?
想要。
“啊……”傅婉玲似乎注意到了他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有点不知所措地两手交握:“我……不太会涂指甲油……可能涂得有点难看……”
容印之移开目光,“没有,我是觉得颜色很适合你弹钢琴的手。”
傅婉玲羞涩地笑起来,“真的吗?”
真的啊。
你是女孩子,涂什么颜色都不会有人指指点点啊。
“我没有来过这家,容先生有什么推荐的吗?”
“容先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嫉妒她“可以随便涂指甲油”上拉回来,询问她平常的口味。
等上菜的时候无外乎聊些“在哪里工作”、“会不会加班”、“平时做些什么”;菜上来了变成“牛排片真嫩”、“青口贝好吃”。
一来一往,有问有答,不多一句也不少一句;没有尴尬的沉默也没有故作轻松的强笑,饭后主动掏钱买单。
这是“容先生”完美流畅的相亲套路。
下一次吃饭也是如此,再下一次依然如此,再再一次……就被拒绝了。
只要女方不傻,就知道他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您请我吃饭,那……我就请您看电影吧。”
傅婉玲看着他收起信用卡,仿佛有些介意:“……我不习惯欠别人人情的。”
“容先生”觉得,这听起来有点像并不想有下一次的意思。
“啊啊您别误会,我不是拒绝您的意思……就是不习惯被人请客。”
这听起来就是拒绝的意思,很好啊。
“容先生”笑了一笑,“我知道,那好啊。”
于是在电影院的地下车库,趁着停车他补发了消息说“稍微晚一点”,想一想又将见面时间改成了七点。
傅婉玲选的电影是最近上映的特效大片,剧情三分,剩下七分他给女主角的内衣。
束腰型胸衣,真好,又漂亮又x_ing感。
并不需要勒出女x_ing凹凸的线条,仅仅是束住腰腹的感觉就很木奉。一呼一吸就会有强烈的存在感,跟轻柔软滑的睡裙完全相反。
偶尔穿一次的话,会特别特别兴奋。
他只有一套,跟陆擎森第一次上床的时候穿的就是那件——陆这个人,看了那样的自己竟然还没软掉,真的很奇怪。
再奇怪也没有自己奇怪。
身边坐着温柔的女孩子,正对着大银幕上的暴露内衣忍不住脸红地捂住眼睛,而你却在幻想着把它穿在自己身上。
穿着它跟男人z_u_o爱。
容印之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
不能再想了,他的思维已经飘去想穿这件衣服要配什么颜色的口红和指甲油了。
“好久没有看电影了,这个影音效果真的把我吓一跳~”电影结束,随着人群走出影院,傅婉玲摸着自己的胸口,“幸好有容先生陪我,谢谢你!”
没什么可谢的,“容先生”只顾着看女主角的内衣,并没有在意你。
“哎呀你看~”傅婉玲突然说,“这是我涂的这一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