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跟他讲过我的事?!”
陆擎森又摇头,“跟谁都没有。”
“我不信!”
“那你怎么会信。”
“我不知道——!”
容印之知道自己在胡闹,在撒泼,在不讲理。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现实像一块无情的石头,砸破了他的白日梦,砸到他身上来。他好像被光着身子丢在了阳光底下,众目睽睽之下。
只要陆擎森想,分分钟就能让全公司、全世界都知道他穿着情趣内衣涂着红指甲跟自己上床,还他妈上了不知道多少次!
陆擎森手里捏着他的命脉了。
他不再安全了,他的生死都在另一个人手里了——一个他仅仅知道名字的人啊!
那张曾经称赞他的嘴,也可能送他去死啊!
这世界多奇妙,明明在一个房间里相处了不知道多久却只有互相知道称呼的地步,一旦在另一个地方相遇却仿佛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摊开在对方眼前了。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听见他这样说,陆擎森第一次露出不解的神情:“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有没有情商啊?!”
容印之终于失控了,朝他大喊大叫,冲进房间里把陆擎森送给他的内衣扔在地上。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也不要再来!房子我马上就会退掉!”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来公司!为什么要认识陈自明!”
“你还想要我多少把柄?!说啊!你要什么?!要钱?!还是要资源?!”
“你别想威胁我!别想!别想!”
陆擎森想要拉住他的手,被他甩开。他像头困兽一样在房间里团团转,时不时地对高大的男人张牙舞爪。
陆擎森终于看不过去,一把将他拢在了怀里。
“你放开我!别碰我!”
容印之死命地挣,可他怎么能挣得开轻松把他抱起来的男人呢?
往日让他觉得温存的强硬拥抱,这时又显得残酷起来——只要陆擎森想,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他害怕了。
陆擎森察觉到了,容印之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抱歉让你害怕,我不会说的,跟谁都不会说,永远也不会说。”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这坚定一下子击中了容印之。
他想听的不过就是这句保证罢了,他想听陆擎森说“我不会伤害你”。他自己心里清清楚楚,他所有那些无理取闹根本屁用都没有。
“你不要说……求你了,说出去我就完蛋了……你就当不认识我好不好……?”容印之几乎是忍着哭泣在求他。
陆擎森搂着他的手臂略略一紧,然后又松开了。
“好。”
“你答应了,你不能反悔……”
“嗯。”
容印之看着他的脸,好希望自己有一双火眼金睛,能看出他是不是撒谎还是敷衍。
陆擎森看出他的戒备,说:“手机。”
容印之递给他,看着他复制通讯录,然后把电池盖掀开拿出了SIM卡,再把手机放回到自己手里。
“这样你会安心一点吗?”
容印之说不出话来,捏着那部手机,却觉得似乎有千斤重。
“如果有事,还是可以打给我。”陆擎森转头拧开了门把手,看着他说:
“走了。”
没有下次见。
容印之静静地站在门口,一直到再也听不到陆擎森的脚步声,慢慢地蹲了下去。
这是陆擎森的错吗?
不是,跟陆擎森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自己的错。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他这里开始的,怪不得别人。
如果不是他知道学长要结婚;
如果不是他一时冲动想要跟学长留下点什么回忆;
如果不是被拒绝后的自暴自弃;
如果不是挑了看起来最不可能接受自己的人。
第20章 第一次
陆擎森走到街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坐车回去。
车还停在W-life的楼下,得先去取回来。然后再去买一部手机,最近有新客户进来不能耽误——二手的就行了,去大洋的手机维修店问问吧。
虽然这么想,但他没着急走。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一支,站在垃圾桶那儿抽上了。
他本来很少吸烟,最近却变得常常抽——因为总是在想事情。
在房间之外碰到容印之,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第一次见面,是在常去的啤酒屋。
那间啤酒屋不大,是战友老赵跟老婆一起开的,世界各地的啤酒种类都很齐全,但小有名气的还是他们家的自酿。
他们连队的退伍兵有个小群,没事儿的时候经常就来这儿聚一聚。那天农庄刚拿到有机资质,吕想一开心,就把大家都招呼过来了。
吕想跟他同期入伍同期退伍,当了八年兵住了八年上下铺,不当兵了也还是住一个屋檐下。基本上干什么都在一块儿,要说是特别要好吧?好像也不是。
他们连队有两样东西特别出名:吕想的智商,陆擎森的情商。
吕想的智商全靠想象,陆擎森的情商就是木加木加木。到头来,只有陆擎森受得了吕想的蠢,也只有吕想察觉不到陆擎森的木,互相迁就得挺愉快,也就只有他们俩一块儿了。
刚退伍那会儿,跟社会脱节严重,很多东西跟不上,智能手机都不会用。连长说擎森啊,你辛苦点,带着吕想。不然就他这智商,第一天就得让人把退伍补助给骗光了。
陆擎森说好。
问吕想最擅长干啥,他说种地种得可好了。刚好陆擎森也出身农家,俩人一合计,不如就承包农场吧,赚不了钱也饿不死是不是。磕磕绊绊走到今天,不但没饿死,还逐渐有进账。拿到资质以后那就更不一样了,食品安全问题这么严重的今天,高级一点的餐馆都必须有机蔬菜才能上桌了。
“你们俩这个经济问题解决了,是不是得解决个人问题了。”
这么多人里面老赵是唯一一个有媳妇的,见谁都得明里暗里秀一番。
吕想人长得不错,就是审美很奇特,看上的姑娘个个都很有发廊气质,然后还都看不上他。
陆擎森呢,人高马大,x_ing情温厚,意外地很有市场。
就是老被甩。
“你呀,你就是人太好。老被那些作天作地地看上,个个拿你当备胎,你还跟佛爷似的供着。”
老赵训他,陆擎森就默默地听,微微一笑,也不回嘴。
“你……你跟那小年轻的……不是那么回事吧?”
老赵压低了声音问他,吕想跟其他人在外面吃烧烤,就剩他们俩在店里喝酒聊天。
“分了。”他说。
老赵一拍桌子:“你呀你,你怎么就……!”
看他有些低沉,老赵又摆摆手解释:“我不是说那个,在部队里这事儿咱也不是没见过……我是说他人不好,人品不行你懂吗?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小字儿。”大名叫文字。
“对对对小字儿,有一回你带他来——”老赵看起来憋了很久了,“你上个厕所的功夫,他就跟别人眉来眼去的你知道吗?!”
“……”
“我都没敢跟你说!还想万一我误会了呢。后来我跟我媳妇儿上街,亲眼看见他跟一男的搂搂抱抱,然后晚上来我这儿他又挽着你胳膊——这就是欺负你人太老实!你这都老实成绿帽子了?!”
陆擎森还是笑,只是略略有些无奈:是啊,所以他跟那个男人好了嘛。
“你也真是能忍!瓢泼大雨非要吃什么哈根达斯,买回来又说不吃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这么折腾你,那背后得折腾成啥样?你都成忍者神龟了!”
是啊,背后折腾得更厉害。
不管什么时候、在哪儿,一个电话就得把陆擎森召唤过来,管你是凌晨还是后半夜,管你是本地还是跨省。
不来?不来就死给你看。
“都是你惯的,让你干嘛你干嘛!不作的好人都看不上你,看上你的都是作精!你以为那外号是夸你呢?”
无论对谁几乎都有求必应,所以他被人叫做“好好先生”。
陆擎森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听老赵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他一直以来都是被追的那一个,也一直都是被甩的那一个。而跟他交往的对象,似乎无一例外都在x_ing格里带着“任x_ing”俩字儿。
“老赵,有烟吗。”
老赵抽出一根儿给他点上,“外边抽去,屋里不行。”他媳妇怀孕呢,全场禁烟。
从吕想他们桌上捞了一杯酒,陆擎森独自在屋后找个僻静角落,抽了一口烟,喝了一口酒,出神地看着烟头上的淡淡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