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般,少年披衣散发,顾不得依然满身的酸痛,裸足站在冰冷的石板上,痴痴地看著眼前的垂天的雨景,远处的露蕊烟丛,偶尔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触屋檐下滴落的雨花,却又像受惊般猛地收手。清冷之人,却又不时显几分迷糊可爱。
站了快一个时辰,少年依然未有察觉雪白玉足已然冰冷,披身乌丝点点地沾上了湿意,凤眸里只有横挂天地间的珠帘。直到被人抱起,少年才一惊回神,慌乱间对上句芒幽暗的眸。
“怎么就这样跑出来了?”句芒自身后抱起合欢。
揽紧那身子,碰触到浑身的冰冷,句芒皱了皱眉,询问道:“没人见著你吗?”嗓音还是那样的温和,却不自觉添了淡淡的冷冽。
合欢安稳地躺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移开眼,摇了摇头:“我遣退了。”
心中一动,不由得再次抬眼望向男人,却见男人已经大步往自己宽大的寝宫走去,合欢心底略略失望。
“喜欢看雨?”男人好听的嗓音自头顶处传来。
合欢微侧了头,看了眼依然悬挂的雨帘,以及遥远望不清的猩红淡绿。收回视线,低低地道:“嗯。第一次见。”
句芒脚步微微一顿,有些哑然失笑:“所以,你觉得稀奇?”
“……嗯。”
“呵呵……”
合欢仰头望了男人一眼,没做声。
“睡了这么久,还疼吗?”句芒的温淡的声音带上了些柔意。
合欢冷冷的小脸不禁一热,脑中回想起前天激烈的性事,霎时满腔羞愧。
垂下头,合欢低低地回应:“没事了。”
“等你身体暖过来了,带你去看雨景吧!”句芒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丝毫宠溺。
合欢又抬头看了句芒一眼,微颤著嗓音道:“去哪里看?”
“想想看。”
再次转眼看了一下雨帘,感受到男人温暖的体温,合欢有些少失神。
“那里都行。”
“好。”
男人的温柔,让少年微微怔然。
催花微雨,丝丝缕缕如垂帘般挂满天地间;萦萦绕绕,卷过绿叶红树,缠过香花暗湖,绵绵的直入视线。雨中的仙境格外令人沉溺三分。
纤尘白云、滴溅下来的雨帘,遥遥近近的一切,皆吸引了少年的目光。
细雨中,半空上,两手相握,二人踩著滴雨的云层,稳稳地向下飘去,头上未遮一物,衣衫却半分未湿。离神殿越来越远,逐见隐约的红绿,点点朦胧。
冷惯了的合欢难得好奇地看著眼前未曾见过的雨景,浑然不觉间,抓住句芒的手收缩得越来越紧。
句芒轻扬眉角,两人又是下降了几分,已能遥遥看到凡间点点楼阁瓦顶了。
微微的波动还是让少年一惊,回神,这才发觉两手相握得紧实了,当下脸一热,就要挣脱男人的手。
句芒轻轻一笑,反而使力把少年拉近。
“握紧,你不会御风驾云。”
闻言,合欢也就不挣动了,凤眸游移著望向底下的凡景。
再下三分,已能模模糊糊望见碧山清湖高崖,还有那灰瓦高楼,片片红绿。
合欢的心一颤,抬头望向句芒,眸光有些热切,朱唇动了动:“那是凡间?”
句芒注视著合欢同样墨色的眸子,微翘唇角:“对,下面正是凡间。”
合欢俯首,犹不敢置信,握著句芒的手用力了几分。
“我们下去吗?”
……
“你想下去?”
合欢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著句芒,有些迟疑地道:“我们会下吗?”
句芒没回话,沉默地注视著合欢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眸色逐渐深邃。
合欢错开眼,直视著人间凡尘。
“不能下吗?”
“真的如此想下去?”淡淡的口吻。
“……嗯。”
两人停住了移动,合欢错愕。
句芒俯视下界,俊逸的脸看不出表情:“凡间不适合你。”
“……为什么?”
“太危险。”
同样的话上演第二遍,合欢顿住了口。
两人沉默了,气氛一下子发生极大转变,一种压抑的冷在两人间弥漫。这样的变化,仅仅发生在一瞬间。
“你下凡,究竟是为何事?”安静地站著了好久,合欢打破沉默。
句芒半眯起眼,瞳孔里闪著合欢陌生的危险光芒,凝望良久,忽然邪邪一笑:“你如此想知道?”
句芒的笑声让合欢有些不安,慌乱地游移著眼神,握著的手动了动,谁知句芒反而握得更紧。
冷眼地看著合欢的反应,句芒淡笑道:“本神的事,还从没人敢过问呢。你,可真大胆!”
合欢脸色一白,身子微微一动,握著的手一个用力,指甲蓦地深陷于男人的手掌之下,很快,有红色血珠渗出。
合欢一愣,呆呆地望著相握的手。
句芒扬起一如既往的笑,一把扯过合欢的身子,无视手里的血珠,圈住纤腰,冷淡地说:“想知道的事等以后,走吧!”一个扬手,相挨的两个身子立即向上飞去。
合欢望著越来越远的凡间,胸口腾升起难言的尖痛,然后凤眸里连清冷也褪尽了,只漫上一片暗淡无光的颓靡神色。
短短的回程,二人更是无话。
回到神殿时,合欢脸色已然平静,句芒只是淡淡地望了合欢一眼,便转身离去。看著句芒颀长的背影,合欢恍然失神。
合欢18
春神殿的日子很简单,句芒时常下凡,在凡间会有逗留,有时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很多时候是合欢一个人独处,看碧湖上的锦鲤,或遥望脚下的凡世,或凝望红绿装点的仙山,也会拿著那朵黄色的扶桑花雾默然良久。
丫鬟们知道合欢和自家主子的关系特别,也就老是安慰合欢:“春神大人现在也只是隔了十多天的时间未回,算很好了。以前可是成几千年没回过呢,都不当是自己的地方了。”还不时嚼嚼三界的舌根,哪家公主又惹事了,黑白无常又勾错了谁的魂,谁家太子要成亲了等等。
有时常溜下凡的丫鬟一脸懊恼地对合欢说:“最烦就是天界的律例了,不准男欢女爱,不准私下相恋,看著凡人相亲相爱,携手偕老,这心就盼著呢,恨不得就是个凡人。”
也有一脸严肃的,指著合欢说:“公子啊,你以后要好好待我们的春神大人哦。几千年以来,我从没见过春神大人会如此用心地待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