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还是没反驳。
二人就这么走着到了码头,今日较之往常要热闹太多,各家各户的女眷都出门了,在码头跑老跑去找自己的兄弟或是丈夫,亦或者是老妪抱着自己的儿子痛哭不已。
大部分人的心情都是悲喜交加的,毕竟将人找回来是好事,但是找回来的亲人却成了这幅模样,谁又能接受呢?
偶尔还有几个更失落的,他们站在码头上眺望远方,内心希冀下一艘到达的船上会是自己等待的人。
可是,所有的船都已经在这里了。
柳清言摇了摇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些人的脸色好像要好些?”程穆之突然出声,语气里是这几日少见的欣喜,他拉着柳清言的手急匆匆跑到鬼手那里,这才发现鬼手此时正跪在一个人的身旁,一手执针,一手引血。
不多久,那人口中吐出一股黑血,鬼手擦了擦手,对着旁边的人交待几句,那人点点头,扶着自己的丈夫离开。
柳清言亦是欣喜,“先生,您这是找到法子了?”一边掏出自己的手帕替鬼手脸上的汗擦净。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章
鬼手面色依然凝重,眼角下的青黑很是明显,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夜没有休息了。
而他身边跟着的那几个暗卫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估计都跟在他身后忙了一宿。
鬼手站起来,身子虚晃了两下才站稳,对着柳清言道:“这些人的情况有些特殊,我昨天将其中已死之人的尸体仔细查看了一番,他们大多五脏聚损,尤其是脾脏部位,伤的是最重的。”
“更何况,那地方还生了一只虫子。”
鬼手从自己的袖口处掏了一个木匣子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装着的是一只通体乌黑,连头尾都分不清的蛊虫,约莫有小指长,现下大约是离了人体的原因,黏黏搭搭地缩成一团蜷在盒子里。
柳清言点点头,“果然是蛊虫啊,那日刚拿到埙,我就觉得这埙很是y-in毒,想来这cao控人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那先生可有办法医治?我瞧着这些人的脸色好像比之前要好些。”
听到柳清言提起埙,程穆之下意识地攥紧了柳清言的手,知道是不好的东西,还是不顾自己要去这样做……
鬼手将那盒子收好,缓缓开口道:“这些人之所以脾脏破裂而亡,多半是因为这蛊虫身带剧毒,而脾脏又是解毒之所,只是毒气过甚,人体无法承受,因此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老朽刚刚也不过是以针引血,将他们体内的毒素先逼出来一些,好为日后救治留下一些时间。只是……”
柳清言见他犹豫,心中也猜了□□分,“可是找不到母蛊?”
鬼手见他明白,也就直说了,“实不相瞒,这西域的蛊毒我虽认识几种,然而这一类也实在辨别不出,怕是……”
说到这里,鬼手长叹了一口气,他是医者,自见不得这些,要他眼睁睁见着这些人离开,又如何忍心?
柳清言见状连忙道:“先生莫急,这母蛊我也许有些办法,先前曾遇到一位高人,他对巫蛊一事多有研究,届时我寻着他去问一问。只是目前还要辛苦先生您留在沧州,照料他们。”
鬼手连忙应了,“老朽分内之事,自当如此。”
程穆之看着柳清言与鬼手交谈,何尝不明白他是在帮自己?
到时候百姓得救,沧州洪水一事也可解决,再加上这次大大挫了倭国的锐气,一举三得,以后百姓提到他,自然会对他这位太子赞不绝口。
再想起先前他对鬼手说的话,程穆之不禁一阵气闷,如果自己以后登基,身边站着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他要这江山又有何用?
能站在他身边的,从始至终想要的,只有他柳清言一人而已。
就在他发呆的这一会儿,柳清言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原本从盛京带过来的太医也正好派上了用场,全部跟着鬼手留下来照顾这些百姓。
程穆之看他今天这样跑来跑去,他反倒成了没事的那个,而且阿言一忙起来也不管他,他只好自己凑上去,巴着柳清言的肩膀给他按摩。
却被柳清言把手给拍了下来,柳清言瞪他一眼,“这么多人瞧着呢也没点正形!”
程穆之无奈,“累不累?”
柳清言摇摇头,“这边的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大部分人也都把自己家的亲眷领了回去,我们也回去吧。”
说到这里,柳清言的语气突然降了下来,“去见见那几个沧州的官员。”
“嗯。”程穆之回道,“饿不饿?”
“不饿。”柳清言拉着他加快脚步,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这动作变得稍稍红润了些。
却说这沧州的监令和县令,昨天晚上就已经听说了太子殿下跟钦差大人从倭国回来的消息,吓得愣是一晚上都没敢睡觉。
可不是嘛,这沧州的大坝没修好是因为他们挪用官银,也因此导致了这次的洪灾,而正是因为这次的洪灾,所以他们才会跟倭国的那个首辅做这笔交易。
结果交易不成还被发现了,通风报信也是一路被人跟着,到最后是偷j-i不成蚀把米,太子殿下和钦差大臣直接杀到了倭国人的老巢去了……
可之前听说这太子殿下一直是个不温不火的人啊,当了太子这么多年也一直没什么建树,甚至朝中一直有要重立太子的说法,这怎么跟传说完全不一样呢?
可不管怎么样,这事情已经变得不能再糟糕了。
哦,不对,还有一件事等着他们呢。
大皇子派来刺杀太子殿下的刺客还关在地牢里呢,到时候他们还要卷进去,天呐,真是九条命也不够用,脑袋排成排的掉啊……
监令和县令两个人坐在八仙椅上,手里端着盖碗茶,两只腿并拢在一起端端正正的,就是整个人都在抖,上下牙仿佛是冷的受不了一样打颤,颤到最后连手里的盖碗茶上头的盖子都要掉下来了。
跟对面慢悠悠品茶的知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办怎么办……”监令对着县令使眼色。
“不知道不知道……”县令低下头不敢看他。
“跑吧咱?”监令对着县令努了努嘴。
“往哪跑?”县令对着监令翻个白眼。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他们彼此间的亲密交流。
两个人也连忙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官袍准备出去见人,但是还没踏出门,程穆之和柳清言就已经进来了。
于是沧州的三个官员齐齐见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钦差大人。”
程穆之道:“知府免礼吧,这次的事情知府也是立了大功,沧州百姓有你这样的官员,本宫也可放心,现下我们沧州的那些百姓还等着知府去慰问,此间的事情,知府且不必太过cao心。”
知府拱手而立:“殿下谬赞。臣告退。”
监令与县令还弯着腰,见他走了,觑着眼的羡慕着,他们自己的腰弯的都快断了也没听到程穆之跟他们说一句免礼起身。
待到程穆之和柳清言都纷纷落座,程穆之才缓缓开口,“二位起来吧。”
此时,他作为一国太子的威压完全释放了出来,身上的戾气逼得两人站都站不起来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程穆之慢悠悠地接过柳清言给他的茶,对这象牙染雕桃蝠纹的盖碗多留意了一眼,细细地拎起盖子撇开茶沫喝了一口,这才对这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的两人开口。
“二位大人何故行这样大的礼啊?好歹也是沧州的父母官,无须这样在意。”
县令和监令连声应了,唯唯诺诺地起身,“多谢殿下。”
程穆之不紧不慢,“这象牙雕的盖碗倒是好看的紧,还有这君山银针,莫不是上好的,本宫倒也是少见,可见沧州的确富庶。二位大人有功。”
“噗通——”一声,还没站稳的身子腿一软又跪下去了。
监令和县令头都不敢抬起来看程穆之一眼,这话里话外都是在夸他们,可这实际上不就是在说他们贪污吗?
监令擦了擦汗,颤着声音开口道:“殿下,殿下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了,求殿下饶了下官一命,下官日后一定洗心革面,再不做这些事了。”
见到监令已经是什么都承认了,县令也慌了,对着程穆之不断磕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柳清言坐在一旁,冷眼看他们,也不得不对着程穆之多看了几眼,这三年里头,穆之还学会这样摆谱了。
轻轻笑了一声,程穆之扭过头来也对着他笑了笑,“本宫倒是没太懂这二位大人的意思,不如钦差来替本宫解释一下?”
柳清言大大方方地应下,“殿下吩咐,下官自当从命。”
监令和县令看不见的地方,柳清言对着程穆之的后腰狠狠掐了一把,他本来没打算和这两个饭桶败类讲话的。
程穆之接着喝茶的时候,衣袖挡住了刚刚自己龇牙咧嘴的模样。
柳清言的手指扣在八仙椅旁边的扶手上,“三官不合,排挤同僚,滥用职权,此为一罪。私扣官银,督修不力,以致洪灾,百姓困苦,此为二罪。不行赈灾,不顾百姓,反生歪道,勾结外邦,此为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