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嗜血也就罢了,这个猥琐丑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算是诋毁圣门,这手段也太拙劣了吧,感情他们中原个个都是美人儿啊。
晏怀风倒是一脸淡然,无比平静地回答:“滇南大得很,我们倒是没见过。是不是猥琐丑恶不晓得,至于残忍嗜血,倒是没听说圣门在当地老百姓之间有什么恶名。”
“哦”梅嫣的声音听说去非常失望,似乎对于圣门中人并非一个个都青面獠牙这件事感到无趣。
不过她思维跳跃,很快就把这个忘到脑后,又兴奋道:“对了韩大哥,刚刚你和越公子为什么忽然走了?萧副阁主还过来问你们去哪儿了来着。还有还有,你们的轻功很厉害啊,难道滇南的普通人个个都那么强?”
晏怀风在一长串话中精准地抓到了萧沉的名字,“萧沉来问过我们?”
梅嫣点点头,说:“嗯,他问你们怎么没等礼成就走了,是不是被圣门那家伙坏了兴致,道歉来着。”
“只是道歉?没再问些其他的么?”
“那倒没有。”
晏怀风想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随意再敷衍几句,接着就拿了个无聊借口把梅嫣给打发走了。
姑娘家走得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可惜不解风情的俩人谁都没开口挽留,害得梅嫣摔门的声音有点儿惊人。
此时楚越服了药又发了汗,到底功夫底子在,身上已经松快多了。
眼看天色渐晚,这一天又过得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两人除了早上吃了点东西喝了几杯酒以外什么都没下肚,都感到腹内空空。
“少主可是饿了?属下去弄点吃的。”楚越说着要抬脚,被晏怀风顺手扯住了,只好狐疑地回过头来,晏怀风摆摆手说:“让人送上来就是了,别出门吹风。”
小二听了召唤,又见是上房里叫的,立刻颠儿颠儿地跑上楼来,殷勤地哈着腰问:“客官想吃点什么?”
晏怀风想了想,“也不用太油腻,不如照早上的再来两份,只鲜豆浆不要了。”
结果小二一听却为难起来,摸着头左瞄瞄右瞄瞄偏偏不说话,晏怀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
那小二闷闷地说:“可是两位客官早上只要了鲜豆浆啊,如今又不要豆浆,那还有什么呢?如果这位客官还要亲自下厨,那倒是没问题的,只是材料店里有限,这时辰不知道买不买得到了。”
晏怀风闻言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地回头望着楚越,“那些东西都是你做的?你还会下厨?”
难怪他醒过来的时候被窝都凉了,做那么精细的食物还要自己去买食材,这人是起得有多早啊?前一天晚上还“出门在外,这里的东西怕少主吃不惯,我的手艺也不是很好。”楚越闷闷地说,似乎对小二揭穿了自己这件事感到郁闷。
原本习武之人学下厨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他在鬼谷训练那些年,过的真是随时会丧命的日子,时时处处都可能有人暗下杀手,自然只有自己做的东西才敢吃,连食材也不敢让别人过手。
开始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真是难吃得狗都不理,也根本无从取巧,只能天天做天天练。
因此楚越的厨艺反而颇有水平。
“那两位客官的意思是”小二的眼睛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等人拿主意。
楚越道:“我去做吧,少主稍等片刻。”
晏怀风不同意,自顾自对小二说:“捡你们的拿手菜送几道上来就行了。”
“好咧,这就来。”小二立刻乐开了花,又颠儿颠儿地下楼去了。不一会儿送上来四荤四素,外加两碗天渚城自产的香稻米闷出来的大米饭,一颗颗晶莹饱满,看上去竟也很是诱人。
楚越谨慎地拿了根银针在饭菜里面一一试过,才敢让晏怀风下筷子。
晏怀风瞄他一眼,见他站在那里布菜,一副并不打算坐下来吃的样子,忽然说:“我早上让你一起吃,你说吃过了。我看你其实只喝了碗豆浆吧?”
楚越不敢答不是,只好回答说自己不饿,话音刚落手里就被塞了个碗,“坐下,吃饭。饿晕了你,到底是你照顾我啊,还是我照顾你啊?”
这话就严重了,为免晏怀风生气,楚越只好坐下来吃饭。
这客栈里的菜虽然没有早上楚越亲自做的精致可口,可也挺入味,很有当地特色,偶尔用来尝个新鲜算得上是佳肴。
可是两人同桌吃饭时楚越却压根儿不夹菜,一个劲儿地埋头往嘴里扒着白米饭,偶尔伸筷子,也只往素菜盘子下手,时令荤鲜绝对不动。
晏怀风看得好笑,鬼使神差地夹了几片r_ou_放到楚越碗里。
楚越呆了一下,抬头看看晏怀风,见对方若无其事地接着吃饭,自己却感觉浑身别扭。总觉得晏怀风对自己的态度,有哪里开始不同了。
从前晏怀风虽然总是笑得令人如沐春风,眼底的戒备却让人发寒。如今这个人依旧叫人看不透,却好像不再那样不可靠近。
当夜两人依旧同塌而眠,听着对方暗夜里浅浅的呼吸,双双沉入黑甜的梦境。
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这样的感觉非常奇妙,晏怀风固然多疑,楚越从鬼谷活着出来,为人也是审慎又审慎。这么近的距离,应该让人心慌的,然而这一夜,他们什么都没有想。
两人这一觉竟睡到日至中天才醒,长久以来的疲惫、困乏和倦怠一扫而空。
晏怀风非常满意这回醒来边上终于不是空荡荡的,楚越睡相很好,几乎一动不动。可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人,没有谁能当他不存在。
晏怀风留恋这种感觉,甚至望着床帏发了一小会儿的呆。
然而两人一出门,就发现天渚城的气氛,变了。
因着李毅和谢语童的喜事,这里原本是一派祥和,四处喜气洋洋,连以前爱来这里的决斗的那些人都下意识地收敛着,倒让天渚城成了最平和的地方。
然而今天却不再如此。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压抑、沉闷,令人感到窒息。走在大街上,似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难以见光的事情。
晏怀风信步走到一个卖零碎小玩意儿的小摊边,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这儿翻翻那儿弄弄。
摊主看来了客人,忙摆起笑脸招呼,“客官买点儿什么?天渚城里哪个不知道我这儿的东西最精致,您瞧瞧,您拿的这如意同心结便是极好的,苏地最好的绣娘才能有这么精致的活计!您买一对儿去送给夫人,保证夫妻和顺、白首同心。”
晏怀风就顺着他的话头说:“果真?”
“那是肯定的,不信您去打听打听。”
“那就拿过来吧。”
“客官真是个爽快人,对夫人必定是极好的,夫人看见这个一准儿高兴。来,您拿好。”
摊主麻利儿地挑出那两个式样特殊的同心结交给晏怀风,晏怀风顺手递给了楚越,趁机与摊主攀谈,“一路过来见大家都严阵以待的模样,天渚城莫不是要出事儿了?”
“呦,您不知道?这事儿说来真是气人,滇南那些个魔头也忒残忍。看两位的样子不是武林中人?难怪不晓得。”
他望望周围,见人不多,压低了声音说:“滇南有个邪道门派叫圣门的,从前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谁知他们丧心病狂,竟拿无数不满周岁的孩子活生生炼药,您说,这是人干的事儿么?听说,白道的大侠们都震怒了,打算纠集一批人马,干脆剿灭了这些魔头。”
“拿幼童炼药?”楚越拿着同心结,原本还有些尴尬,一听摊主的话,立刻皱起了眉头,“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
“若只是传言就罢了,毕竟耳听为虚。可这回这事儿,那是板上钉钉的,您不晓得,就今儿一早,有那滇南被夺了孩子的百姓,找到中原来,都告到李盟主面前去了!那做娘的差点儿哭瞎了眼睛,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围观的英雄豪杰们都看得不忍心。据说在滇南还有不少这样的人家,常年受到圣门的压迫,只能苟且偷生。”
晏怀风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咦?既然日子过得如此水深火热,怎么现在才来求助呢,难道从前圣门没有抓别人家孩子练过药?”
那小摊主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称赞,“客官是个聪明人!李盟主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原来圣门那些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压根儿不让这些人逃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这回梅里雪山雪崩,圣门的人大部分都去那儿了,他们也逃不出来。盟主当即着人打听了,这雪崩的事儿,确实是真的。”
晏怀风点头不再言语,雪崩的事他自然知道是真的,若不是他出手毁冰狱,也不会有雪崩。可到底是谁,把这些事算计得一清二楚,顺势造出如此逼真的谣言来。
只怕这样的传言一出,圣门才是真正地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