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太过声嘶力竭,被称之为陆太医的青年男子也呆愣了一下。
踌躇了好一会儿子蜥才听他犹豫的说道:“云依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刚才你拿出香囊的那一刻,我就想说了。陛下如今身子虚,因为配的药方子的缘故,现如今五感被放大了很多倍。别说是你特意制作的那款芳香香囊了,就连一些普通的香味陛下此刻闻起来也应该是极为难受的。福熙阁因此就连熏香都不被允许点燃了。”
“这……怎么可能。”听到这话,少女的眼神明显的呆滞了一下。双手绞在一起,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以前我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到的嘛,怎么会发生这种问题……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这么一副隐隐带着神经质的表情,和她的外貌实在差距太大,尤其是有了之前一派婉约佳人的姿态做对比。
子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落差太大了的缘故,他发现一反刚才的温文尔雅,和耐心十足,陆太医语气骤降,彷如冰冻过一般,一下冷了好几度:“好了。姑娘之前的恩情,在下现如今已经还了。耽搁了这么久的功夫,在福熙阁等药的陛下该着急了。”
他目光似是随意的在少女身上扫了一眼,随即移开眼神,说道:“看姑娘的服饰,应该是桃花嬷嬷手底下的人吧?嬷嬷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想必姑娘任务也是繁重的。既然姑娘今日相邀在下前来,所托之事已无法完成。那,在下也没不能再耽误姑娘的时间了。告辞。”
说着竟是当真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了……额……
呆滞,呆滞,呆滞。
子蜥握着手里的香囊,一刹那表情居然神奇的和少女同步了。
只不过反应过来之后,子蜥接下来的动作是捏着手中的香囊,“哒哒哒”的迈开步子,跟上风一般的青年陆太医,少女却是在呆愣了一下之后,转而,骂开了。
“我擦,什么人呐,什么叫做不能再耽误姑娘的时间了。告辞?这种时候是个男人就该说,我想其余法子帮你,就该说这次不行,以后有其余事情再找我义不容辞嘛!真是一点风度没有!走就走,别回来!什么玩意儿!真当本姑娘稀罕啊,哈!”
骂声顺着风,悠悠的飘荡过来。毫无气质。子蜥这会儿却终于是想明白为何之前见到这个少女,会觉得眼熟了!原来就是她啊!那个之前把自己塞入笼子,放入珍禽园的。那个扬言要和自己抢夺周周的,名为云依的,特别能摔的,“跌倒少女”!
想明白了这件事,原本还有点愧疚的,想要找个机会去和少女道歉的子蜥,立马不纠结了。
啊,这样一来,算不算是如同灰狼所说的那样,解决了一个隐形的情敌呢?
露出嘿嘿嘿的傻笑,胡思乱想着,他愉快的跟在陆太医的身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福熙阁外。
福熙阁是子蜥的目的地,亦是目前周朝现任皇帝陛下周玉叶的临时养病宫殿。
并没有人知道为何皇帝陛下要放着自己华丽丽的寝宫不住,非要在生病期间专门搬来这里受罪。
但这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谁会在乎呢?除非是新人,或者是傻子。不然在宫里的宫人都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这话早已成为他们的至理名言,被铭刻在心。故而哪怕心中的询问已经堆积如山,他们依旧……或者说,至少表面上依旧如同木偶人一般,一个命令一个动作。乖乖的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
也所以来到福熙阁门口的子蜥,看不见慌乱,看不见哭闹,唯见一副肃穆景象。
不算很大的福蜥阁门口站了足足两排守卫。一个个身着银色盔甲,头戴钢盔。
或手里捏着尾端缀着红缨流苏的长矛,或在腰间佩上长剑的,他们昂首挺胸,面无表情,用一种冷冽的目光打量着经过此处的每一个人。
他们是看不见隐身的子蜥的,此刻,这种探究打量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全落到了走在子蜥前头的青年男子,陆太医身上。
“陆太医。”
子蜥耳边传来一个听起来就很粗狂的声音。
正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就见这群守卫里,一个领头模样的守卫走出了队列。
这是个看起来年约三十来岁的守卫。和子蜥见着的大部分保养得宜的人不同,他面色黝黑,皮肤粗糙。像是饱经过风霜一样。眉毛粗粗浓浓的,一双眼睛大的像是铜陵一样。嘴巴周围还长着一圈络腮胡子,看起来极其不好相与的样子。
子蜥还在想着,遇上这样一人,陆太医别是要吃亏呢。守卫双手抱拳,冲着陆太医道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却竟然凑到陆太医身边,拉着他的手开始诉苦了。
“您今日怎么就来晚了呢?没有您在,陛下他可真是滴水不沾了。哎呦,我们这些做守卫的难做啊。陛下让我们以后别再把太后身边的宫人放进来了。可她们手上都捏着太后给的令牌呢,我们这些小小的守卫,又怎么得罪的起。”
小心翼翼的话语与他宛如棕熊的模样截然不同,莫名透露出一种喜感来。
子蜥看到周围其余的守卫,都在很努力的憋笑。憋的脸都有点通红了。
不过听到这话的陆太医却完全没有想笑的冲动。子蜥只见他皱褶眉头询问:“有太后的人过来?……难道,付太医?”
“是的是的。是他,就是他。”听陆太医这么一说,那领头守卫更加激动了,顿了一会儿,开始大吐苦水:“不瞒您说啊,陛下那是相当讨厌他。甚至还特意吩咐我们,若是他来了,一定要好好拖住,切不可让他进门。”
一个皇帝怎么会和一个太医有恩怨呢?若是一般人听到这话定然奇怪。陆太医却只是点头,一副很理解周玉叶会这样做的样子。只是询问守卫道:“那付太医一般什么时候来呢?你们又怎么拖住他的?”
守卫想了想,道:“付太医他啊,来的是真勤快。说来也奇怪,每次都是卡点的,正正好好就在您走了之后。真要算起来,平时这个点,他也是该来了。至于我们一般都怎么拖住他,我们是……”
“是什么?”
陆太医追问,一副好奇的样子。弄的身后的子蜥也好奇起来。
想听到更多内容,他不由凑近一些。谁知守卫话音刚落,就突然变了神情:“陆太医,您可别让我们难做。检查是例行的事儿。谁来都一样。”
子蜥:???
什么东西?前言不搭后语的。陆太医对于这样的转变也是一愣。
不过显然,比起遇事只会茫然的子蜥,他要聪慧的多。顺着守卫目光所在的方向撇了一眼,发现不远处有个和他一样拎着白箱子的人出现,那人年纪看起来应处于不惑之年了。留着两撇山羊胡子。再看那人的服饰应该也属于太医院,结合之前守卫说的话,陆太医立马心领神会。
这人……就是付太医呢。
于是他对守卫回道:“我左右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送药的。检查可以,但时间可别太长,不然这责任你们可担当不起。”
说着,抿唇,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他状似不情不愿的拿出一块玉牌来。
雕刻着繁复紫荆花花纹,中间烙着个“陆”字的羊脂白玉玉牌,一看就非常贵重的样子。陆太医将这枚玉牌放在手心里捏了好一会儿才递给领头守卫。
而刚才呆呆木木,像是一群木头人一样的其余守卫们,这会儿也全部活起来了。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他们一拥而上,低垂着头,检查起陆太医手上拎着的大白箱子来。
“后生,你就是陆太医呐。”
“正是。”
那边厢两个太医正面对上了。开启了一场属于他们之间的较量。这对子蜥而言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守卫太多,走起来一个不经意要碰到,会惹出事端。这会儿大家集体离开大门口,自然是最佳时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如此想着,子蜥立刻抛弃了和付太医怼上的陆太医。拽着尾巴愉快的只用脚尖点地,“刺溜”一下快速闪身,趁机遛进福熙阁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玉叶日记:(内容由子蜥后续补充)
能把子蜥带过来,应该给陆太医重赏才对。
赏什么才好呢?对了,听说陆太医很喜欢狼皮……送他一只活的狼好了(笑)
☆、装病的周周最腹黑
福熙阁占地面积并不很大。周朝的宫殿最初建造的时候,匠人是按照统一模板来制作的。子蜥曾经在乾清宫待过,这会儿要找寝房的位置自然十分有心得。顺着本能沿着一条道一直走。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印象里寝房的标志——雕刻着水莲花图的木质大门。
透过朦胧的洁白门纱,可以看见里头烛光摇曳一派宁静。
巧了,烛光旁边有一团黑漆漆的,看起来正像是一个人影。
明明看不出个名堂,并不能确定里面到底是谁,先入为主的子蜥却深信不疑,里头的人一定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周玉叶。故而这会儿连推门的姿势都变得相当急切。
直到引入眼帘的是一道绣着山水图的巨型屏风,才变得稍微清醒一点。
他想的可理所当然了,万一里面的人不是周玉叶什么的呢?
却哪怕是这样,也不愿意就如此退出来的。
正犹豫着,那边,熟悉的嗓音却已经从屏风后头传出来了:“谁?”
语调微微有点嘶哑,听起来像是许久没说过话了。虽然听起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很明显可以分辨出来,说话的人就是周玉叶……是因为病的严重吗?子蜥想着,动了动耳朵,就着隐身的状态,双手趴在屏风上,悄悄探出一个脑袋来望向后头。却正正好好的,对上了屏风后面那张宽大的出奇的床榻上,周玉叶的双眼。
漆黑深邃的眼眸一日既往的漂亮。此时的周玉叶看起来情况却相当不妙。他长发未束披散肩头,白色的只用带子系起的绸衣松松垮垮盖在身上,半坐在床榻之上。原本丰盈的双颊凹陷了进去,身子也整个瘦成了排骨,身旁闪烁着的,光亮的灯烛都无法给他身上染上色彩,他苍白的像是一抹虚幻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