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多年的唐门不会让好基友蹲大牢
无名进了监牢的院子,在一群发色各异、衣饰张扬的江湖人中穿过,终于找见当初一瞬间在他面前消失的那个人。
肖景午正靠在幽深长廊的木栏处,用一块白色丝绢缓缓擦拭着他一柄剑上甩不去的血色。明亮的月光将他浅麦色的手臂浸成惨白,轻纱一般环绕丝绢与剑身,却将他大半个身躯弃于y-in影之中。
没来由的,无名心头一跳。
“走。”
“诶?你是怎么进来的?莫非也重伤了?”肖景午一仰头,便晃了神。月光似银练披于无名周身,在他刀刻般硬朗的五官上投下浅淡不一的y-in影,他本就瓷白的皮肤此时愈显苍皎,惟有两道剑眉下似生出深秋寒潭,沉沉不见底。
“……你不用这么着急,不过是三个小时……现在可好,你进来,又多了三个小时。”意识到气氛突然的宁静,肖景午忙回神转开视线,没话找话结结巴巴道。
无名依旧以一种幽深难辨的眼光死死盯着他,空气顿时又安静下去。
“你的中毒状态消了,看来是没什么问题啊哈哈……”肖景午觉得脸上有点热。
“说起来加不了你的好友真是不方便啊……一时没法联系上你,不过你居然能找到这里,真是厉害啊哈哈……”
“……啊哈哈……”
“走。”无名拽起他的手臂,迫他收剑,跌跌撞撞地跟上脚步。
“能走到哪里去……这可是监牢啊——”肖景午住了口。
他眼看着无名视若无物地踏出水蓝色的空气墙,拉着他,两人大摇大摆地跨出了牢狱院子高高的门槛。
“你怎么……”
无名猛地转过身拽他到怀里,将下巴死死按在他的肩头上。
“……”
肖景午看着昏暗的电脑屏幕上无名眉间的深深皱痕与咬紧的牙关,已然想象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来抱住自己的角色,又带着怎样的绝望一路寻找忽然消失的自己。或许是一路太过焦急,他的发冠已遗失,墨黑的长发披散着滑下肩头,稍微遮掩了他的痛苦表情,却又为他增添了几分脆弱的颜色。
肖景午想回抱他,拢起他的长发,为他重新戴好发冠。
再看他那张冷肃的脸上露出不明显的笑容。
可是,他不能。
就算可以,又能如何?
昏黄幽暗的灯光仅仅将他周身照亮,也仅仅使他勉强看清电脑边的那一份已经盖章的财产转移协议。
音响发出的轻轻呼吸声在狭小的室中铺展开——来自无名的。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在这里吗?说起来,怎么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无名的情绪稳定了一些:“这里并非平时的世界。”
“你是说……这是位面?咱们还在监狱位面里?”肖景午啧啧称奇,“这样看风景可要爽得多。”
“那我们就去看风景。”无名将“我们”二字讲的异常清晰缓慢,仿佛细品一口嫩茶,将它困于唇齿之间,留下难言芬芳。
“这提议倒不错,就比如说刚刚在梅林,树底下成群结队转来转去的青龙会精锐实在太煞风景。”
无名能感觉到,肖景午温柔地回抱,轻轻挽起他散落的头发,还安慰地在他背上轻拍几下,这种近乎真实的温暖令他有些舍不得放开。
——即使表面看上去,对方动也未动。
他恋恋不舍地放开,用对方酒窝深陷的笑容安定自己的情绪,回应问题:“这里并非平时的世界。”
——即使表面看上去,对方毫无表情。
月光投在肖景午浅麦色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如镀光辉,衬得他稍微白了些。
——即使表面看上去,对方只有一张普通至极,甚至与其他许多八荒弟子相重合的脸。
他忽视掉所有异常,正如肖景午忽视掉他身上的所有异常一样。
他看着他,微微笑了。
二人用一夜的时间,几乎走过这片土地所有最动人心魄的美景,看遍了风花雪月。
然而无名隐隐察觉到,肖景午似乎带着他,避过了所有江河湖海。
襄州,无涯峰顶。
橙红色的朝阳隐在云海之后,将烟雾层叠的云海染作暖黄。
“哈——”肖景午倚在无名肩上,歪歪斜斜站着打了个呵欠,就这样静静待了一会,他忽道:“我困了,先去睡了。”
“嗯。”
他的身影缓缓消失。
这次他呆的时间有些短……
无名原地坐下,清晨山风的寒气透过他的衣衫,却碍于他磅礴的护体内力而不得侵袭入体。
有一些敏感的念头在脑中游过,然而又全部被他迅速地抛开。他取出先前收起的傀儡零件与身体,解下手上各类机关偃甲皮制套具,用那双细腻的手开始拆解傀儡。
作者有话要说: 1.天刀有监狱机制,杀玩家太多涨杀戮值,就会被关。
2.风花雪月真是个好词,它隐含的意思是:此处省略一万字。(好的我会写番外的别打我)
☆、最后的曲音
五日后。
“无名?”
肖景午显出身形时背对着他,以与五日前相同的姿态面对云海,似乎仍在欣赏夜间影影绰绰翻卷着的云翳。
气氛一下安静下来。
有哪里……不大对劲。
无名搭上他的肩,迫他转身:“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倒是你,我不在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听到他一如往常明朗的语声,无名半信半疑放下手,取出这些天来的成果:“先前损坏的傀儡,我做了一架不需内息便可飞行的机翼。”
“天哪……居然可以这样的吗?技术宅拯救世界!”肖景午瞪大眼睛,“这个不消耗内息?”
“嗯,里面填了其他燃物。”
“那我们现在试试去呗!”
肖景午依旧站在原地,既没有好奇地上前研究,也不曾转过脸来看他。
“……你朝后退两步,机翼发动需有一定距离。”无名沉声道。
然而他却并未如语间所言去发动机翼,而是紧盯住对方。
肖景午将全身心的信任交付于他,看不见身后的万丈悬崖一般,径直退后,似乎不知已移到边界,最后一脚悬空踩下。
身体倾倒向悬崖外掉落之前,无名出了手,将他拽回山顶,又顺势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双澄黄色的清澈眼瞳木然直视前方,没有丝毫反应。
过了好一会,肖景午还未听见无名的下一步指示,稍稍斟酌一下,心虚地开口:“还没好吗?”
“你的眼睛看不见了。”得到了语气分外肯定的问句。
哎……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这样无奈地想,话也顺着嘴边溜出来。
“但是我还能听见你的声音啊,这就不错了。”
“为什么?”
“就是生了点小病,过几天就好了。”他轻描淡写道。
“!”无名心中狠狠颤了一下,一种不知生于何处的y-in寒气息仿佛化作钢针猛然刺入他后脑,令他难以自制地腾起熊熊怒火,这股火气来得实在蹊跷又猛烈,一时间,他仿佛分成两半,一半如困兽咆哮欲理智全失地攥紧拳头发泄,一半秉持了多年漠然毫无动容地旁观分析。这种交错的复杂情绪来得太过匆忙,时时有被打破平衡的危险。他咬紧牙关,试图以理智去压抑不明不白的怒火,然而理x_ing却在这时忽然拐弯,悠悠然分析起来:
为何怒?
因为……忧。
忧何物?
肖景午。
为何?
他是……我还活着的理由。
仅为忧而怒?
……
仅为忧而怒?
…………
脑中一股刺痛袭来,似乎勾动了什么尘封的记忆。
仅为忧而怒?
还有……共鸣。
何事?
病。
何事?
……
脑中的疼痛愈加剧烈起来,他忍不住蹲身抱头,却依旧紧咬着牙关不漏出一丝声响。
何事?
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