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凉顿时有些尴尬。
季玉竹莞尔:“没关系,你哥哥前面叫了先生呢。”
牛树眨眨眼,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季玉竹把小安喊进来,帮着他把地上的东西收好抱着拿去厨房,吩咐他洗一盘子青枣给尤允乐送过去,想了想,让他端一些点心豆浆过来。
方小安抱着东西看看牛凉兄弟俩,点点头出去了。
季玉竹让牛凉坐下,再把牛树抱到他旁边椅子上,然后自己才挨着牛树坐下。
“牛凉,你今年几岁了?”
牛凉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腿,身子往前坐了坐:“先生,我十八了。”
季玉竹诧异。
瞧着可不像啊。
这两兄弟,一个赛一个的瘦弱。
他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们的家里人知道牛树要来读书吗?”
牛凉抿唇,垂下眼:“我阿父已经不在了,我阿母三年前改嫁了。我们就还有叔叔婶婶。”想到什么,他急忙解释,“阿弟来读书,我能做主的。我跟叔叔他们说好了,我自己赚钱供阿弟读书。”
“那你们俩个的日常吃用是跟你叔叔家一起?”
牛凉点点头:“阿父给我们留下了房子,我们自己住。吃饭去叔叔家,我白天下地干活,婶婶帮着带阿弟。”
季玉竹皱眉:“你下地干活?”
“嗯,我家里有两亩旱田,租出去换成租粮给叔叔,我平时就帮着叔叔下地干点活。”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力气小,动作也慢,帮不了叔叔太多。”
季玉竹盯着他那起满茧子、干裂的手,见他局促地收回手,忙转开眼:“那你怎么出来做工?”
牛凉交握双手,挡住上面干裂的伤口:“我想让阿弟读书。阿父以前说过,等阿弟长大了要送他去读书的。阿弟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学好考秀才,家里就不用交田税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沮丧,“叔叔他们不同意,不肯出钱。不过家里也难,他两个小孩都没念书呢。幸好牛里正帮我,他侄子在京城凝玉坊当掌柜,让我过两天去上工。”
他双眼亮晶晶的,摸了摸牛树的小脑袋:“这样阿弟就有钱交束脩了。”
牛树点点头:“嗯,我一定好好念书考秀才!”
牛凉对他笑笑,有些腼腆地对着季玉竹请求道:“先生,我上工的地方,要住在京城的。我阿弟到时能住在你这里吗?他、他吃不多的,我每个月还会再给三百文!等我工钱发下来,我就拿给你。”
季玉竹又好笑又心酸:“傻孩子,不是说束脩已经够了吗?我这里本来就有舍院,阿树安心住下就好。”跨过牛树头顶拍拍他的手,“放心,我这里一年就收两次束脩。下一次是在九月份,不着急。”
牛凉半信半疑:“不是说读书很费钱的吗?”
“嗯,我这里不一样呢。”季玉竹笑着,“在我这里读书,要干活的。所以我的束脩就收的少。”转头望向牛树,“阿树怕不怕干活?”
牛树挺挺胸脯:“不怕,我在家也有帮哥哥干活的。”
牛凉有些小心翼翼:“先生,阿树他到时需要干些什么活啊?”
“唔,扫地、擦桌子之类的。”
牛凉轻舒了口气,笑了:“那就好,这些阿弟在家常常干呢,一定能做得很好的。”
季玉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正说着,方小安端着托盘进来,先给季玉竹行了一礼,走上前,在俩兄弟中间的小几上放下两杯热乎乎的豆浆,一碟子红豆糕,对着牛凉笑了笑,才退了出去。
“喝点豆浆,你们是从牛头村走过来的吧?喝点豆浆暖暖身子。”
牛凉忙摇摇头,牛树眼馋地望着红豆糕,却也不伸手。
季玉竹站起来,一人手里塞了一杯豆浆:“喝吧,还有些热,慢点喝。”
甜丝丝的味道直冲脸上,牛凉咽了口唾液,有些犹豫。
牛树双手捧着豆浆,一脸渴望地望着牛凉。
季玉竹板起脸:“怎么?先生的话都不听吗?”
牛凉牛树连忙摇头,牛凉对着牛树点点头,两人低下头试探般啜饮了一小口。
“好喝,好甜啊!”牛树惊喜。
牛凉也笑眯了眼,绷着的身体都放松了几分。
待俩人把红豆糕豆浆都吃完,牛树打了个饱嗝。
牛凉一把捂住他的嘴,有些尴尬地望望季玉竹。
季玉竹好笑地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还小呢。”想了想,“你们一会要回去牛头村?”
牛凉点点头。
“你明日就要去京城?”
牛凉再点头。
“我这里后日就开学了。你们今儿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去京城之前把阿树送过来吧。”季玉竹拍板道。
“好!”牛凉拉着牛树,开心应道。
“一会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季玉竹拍板,“要听先生的话!”一句话堵住牛凉的拒绝。
牛凉呐呐,脸上却又止不住笑容。
第50章
季玉竹先带着牛凉俩人参观了一番蒙馆。
牛凉看得又羡慕又开心。
待季玉竹讲解了哪些地方需要牛树日常打扫, 他紧紧抓住牛树的手,小声叮嘱:“阿弟,先生这里这么漂亮,你擦扫的时候记得用心些, 还要当心别磕碰了啥啊。”
牛树眼睛亮晶晶地左看看右看看,闻言回头, 用力朝他点点头:“放心, 哥哥, 我一定会小心的。”
送走兄弟俩, 季玉竹赶紧过去针线房。
“华姐, 学馆服做好了吗?”
已经扩编至五人的针线房光线明亮,后墙上钉了三根长杆,上面用衣架子挂着一溜的衣服。
刘彩华等人忙站起来行礼。
季玉竹摆摆手:“免礼,我就是来看看而已。”说着看向负责针线房的刘彩华。
刘彩华点点头, 指了指最下方的那排衣服:“郎君,已经好了,都在这儿呢。”
季玉竹移步向前,随手拿起一件看了看:“按照我说的定了三个尺码?”
“是的。每件袖口裤脚也都收了几层,若是孩子比较高, 可以直接挑线放大。”
“最小的是哪件?”
刘彩华挑出一件递给他:“这件, 因为码数最小,我们就做了两件。”
季玉竹回想了下牛树的身形,皱了皱眉。
虽然他没做过衣服,但是上辈子独自生活多年, 这辈子又当了哥儿,基本的缝补还是会的。
这件虽然小,但是给牛树穿的话,估计还是大了。
“把这两件改小些。”季玉竹递回去,想了想,比划了一下牛树的身高,“有个学生,就这么点高,还很瘦。你把这件收一收边,让他合身些。估计过没几天就能长起来,到时再给他改大。”
刘彩华应诺。
季玉竹这才回去正房。
不过是晃荡了一上午,竟然有些累。
估计是这段时间天天当导游,还要筹备蒙馆开学,给累着了!
他得回去歇个午觉。
第二天,牛凉把牛树送过来,就急匆匆地打算离开。
季玉竹忙拉住他,让去京城采买的骡车顺路带他一程。
因为蒙馆还没开学,那边现在就只有前院倒座房住着几个下人。
舍院那边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季玉竹只好托小安带牛树一晚上。
幸好牛树乖巧不认生,倒也好带。
很快一天又过去了。
一大早,厨房里就忙开了。
今儿是开学日,来送小孩上学的人想必不会少。
季玉竹早早跟厨房定好了今日的菜单。
西跨院大门也首次大开。
现在就等人上门了。
用过早饭,季玉竹最后巡视了一遍蒙馆,确认各种东西都到位妥当了,那边就来人报宁郡王府郎君少爷到。
季玉竹忙出门迎接。
“还是你到得最早。”季玉竹给岑奕行罢礼,笑吟吟地说道。
岑奕笑了:“你这里好吃的多,早点来能多蹭一顿。”
季玉竹黑线:“你可是堂堂郡王郎君,别说得好像宁郡王苛刻你饮食似的。”接着转头向他后边的骆昊打招呼,“昊昊。”
“叔么好!”骆昊行了个晚辈礼。
“不对。”岑奕提醒,“今儿起该称呼先生了。”
骆昊点点头,再次行了个学生礼,“先生。”
季玉竹颔首:“其实也不必太在意,平日里称呼照旧,在学堂再称我为先生也可。”
“那你自己教,我不管。”岑奕抱怨,“可不是苛刻了,整个冬日里尽是些r_ou_啊r_ou_的,快把我吃吐了。我想吃酸菜,今天午饭记得加酸菜,还有豆腐脑,要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