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周妍的老公兼经纪人欧阳诚突然找到他, 给了他这个剧本。当时卢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种披着职场励志皮的恋爱雷剧年年都会出一堆,能看的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从剧本到后期全是粗制滥造。
然而周妍将出演女一的消息却把他震住了,更何况欧阳诚给出的价格也令他心动——基本上没人出这个价格找偶像剧导演。
他接之前就问了一个问题:“周妍怎么想起拍偶像剧了?是不是要转型?”虽然这话他也不相信,周妍这种大银幕出身的想转型也不会找他啊!
欧阳诚模棱两可, 最后只说了一句:“她喜欢这本子。”
这算什么理由?卢导惊。
他突然想起曾有人跟自己提过,影后周妍虽然演着高逼格的文艺片,拿着国际大奖,其实内心就是个喜欢狗血言情的小女孩。
本来不信的,这回他见识到了,而欧阳诚为了给她过把瘾,还真搞了这么个可以直接拉去拍贺岁片的剧组。
卢导跟周妍那儿讲完戏,又来找苏陌。苏陌刚化好妆,正准备出门。
“卢导。”苏陌见了他还是很有礼貌,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昨天开始,卢导就在观察苏陌,短短一年的时间,这个年轻人蹿红的速度可谓恐怖,然而他居然一点都没变,被一堆大他十七八岁的人围着叫老师也能气定神闲。
“化好了?来来来,我给你讲讲戏。今天第一场跟周妍的对手戏,你先适应适应,她的戏不好接。”卢导说,他虽然没跟周妍合作过,但是她的风格圈里也是有名的。周妍属于绝对的天赋型选手,演戏全凭感觉,同一场戏,每一次演出的方式都有可能不同,反应稍差一点的演员就有可能接不下来。
也就是这个原因,卢导才会强烈要求用苏陌。
这个年龄段的小生他接触过不少,不论技巧还是天赋,没有人能出苏陌之右。如果苏陌都跟周妍搭不上,那她还是乖乖回去拍文艺电影吧。
“第一场先拍黎久跟唐总的初遇,黎久第一天上班,心情既紧张又兴奋,在办公室里撞到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女魔头唐总。你要表现得青涩一点,刚刚入职的菜鸟,笨手笨脚的那种。然后唐总会直接炒掉你,你扑过去求她,动作越夸张越好,知道吗?”卢导嘴上讲着戏,内心吐槽的狂潮已经奔腾不息。
这特么什么雷剧啊!周妍的品味真奇葩。
卢导说完戏,最后用一种关爱又慈祥的目光看着苏陌,看得苏陌背上一阵发凉。
“好好演,周妍她……嗯,风格比较多变,如果接不住也不用气馁。”卢导说。
何止是多变?应该说完全没有套路可循吧!苏陌腹诽,他前世跟周妍有过合作,这位的风格真是切换自如,发起疯来完全不按剧本演,次次把编剧气到吐血。
然而大部分时候她的临场发挥都能成为点睛之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赋了——只是苦了和她配戏的演员们。
……
苏陌接下腕上的对表,跟手机一起交给简梅保管——这东西跟角色形象不太符合。
光替走位,灯光全部就绪,苏陌跟周妍出现在了镜头里。
“各单位准备。”卢导在监视器后大喊,“开始!”场记板打下,布景办公室里的人流立刻涌动起来。
苏陌穿着蹩脚的西装,抱着双肩电脑包走进办公室,脸上憧憬的小表情闪闪发光,看到任何东西都新奇地不得了。
他兴奋地往里走,来来回回都是穿着职业装的人,走路带风,节奏飞快。苏陌为了不撞到人,一直左躲右闪,是不是还说着抱歉,借过一下,之类的话。他刚刚避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又迎面看到一座小山高的资料往他这里移动过来,被资料淹没的女孩看不见他,闷头往前走。
“啊呀!”苏陌闪身一避,迎面撞到过来的周妍,周妍手上的星巴卡应声爆裂,泼了他一头一脸。
“你是谁?”周围的人仿佛都静止了,所有人都看着这个胆敢撞到女魔头的实习生,连抱着资料山的妹子都探出头,用唇语说了句自求多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苏陌连忙道歉。
场边的卢导捏了把汗,至今为止,苏陌把黎久的x_ing格把握地很好,接下来就是周妍主导的戏份了,希望她不要给苏陌出难题。
接下来,按照剧本上写的,周妍饰演的唐总会特别霸气地说:“实习生,你被fire了!”然后苏陌冲上去求饶,引爆这一幕的冲突。
监视器里的周妍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陌,她勾起红润的唇角,说道:“小帅哥,哪个部门的?”
卢导抚额,来了来了,周妍的必杀技——改剧本!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没有让编剧跟组,不然但凡有点气节的编剧,就得跟她撕。
苏陌脸上还滴着咖啡,错愕地顿住,他的视线从周妍的鞋尖移到她脸上,耳垂可疑地红了,“那个……我是项目一组新来的实习生。”
接住了!卢导恨不能击掌相庆,苏陌的反应恰到好处,耳垂红了的细节刚好呼应之后的恋爱主题,而他胆怯又惶恐的神情再次说明了他的身份——一个以转正为目标的职场菜鸟。
“项目一组?”周妍的笑容加深,特别和善地看着他。
苏陌脸上的希冀越来越明显。
“你被炒了。”下一秒,周妍冷漠无情地吐出这句话,踩着高跟鞋走了,那阵势仿佛带起了一阵旋风。
苏陌一愣,立刻惊醒,他转身追上周妍一路跟进她的办公室,“您……您不能就这样炒了我,求求您,我的专业成绩很好,学得很快,您让我留下来,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周妍终于又正眼看了他一下,“那你去给我买杯星巴克吧。”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色的大钞,“香Cao拿铁,grandi,半糖去冰,里面加一份espresso。”
周妍一连串报完,刚出校门的黎久被一堆陌生名词砸晕,他是来码代码的,不是来买咖啡的,还有谁能告诉他Grandi是什么鬼?espresso又是个什么鬼??
“卡,过了!”卢导喊。
简梅立刻跑上来把毛巾递给苏陌,“辛苦了。”
苏陌擦干头发上的咖啡,又抹了把脸,对周妍道:“妍姐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部剧很好玩,卢导找你果然没找错人,刚才接得很好!我玩得很过瘾。”周妍拍拍他的肩,跟着助理去补妆了。
苏陌失笑,敢情在影后眼里,这就是来玩的。
不过苏陌也挺过瘾,刚才周妍对剧本的改动做得恰到好处。原本的剧情处理太直白,只重视了冲突而没空间为感情线做铺垫,周妍的改动正好留出了这个空间。
虽然剧本狗血了点,但是跟演技高超的人飙戏果然过瘾,尤其周妍的发挥经常有神来之笔,让苏陌也来劲了。
……
之后又拍了两场,卢导叹为观止。
他本来以为苏陌和周妍得经过磨合,所以特地给今天上午留有余地,没想到两人虽然没有合作过,但是默契度超高,每次都是一遍过。
不得不说,苏陌又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午后,作为主要投资人和女主经纪人兼老公的欧阳诚来探班。周妍演起戏来天马行空,苏陌还这么年轻可别被她玩坏了!抱着这样的心里,欧阳诚来到片场,却被卢导拉着聆听了大半个小时苏陌如何了得。
卢导夸人了?这是天要下红雨了?
欧阳诚有点不认识这个以脾气火爆、要求严格著称的导演了。
“阿诚!”周妍举着筷子从苏陌的休息室里出来,“你来了啊,吃饭没?苏陌的小灶超好吃!”
刚才开始午休的时候周妍去找苏陌,本来想拉着他陪她出去吃饭,没想到苏陌的小助理很有两把刷子,桌上已经放了四菜一汤,全都色香味俱全。
“天呀,你带厨师来了?”周妍感叹。
苏陌也是才知道,秦皓口中所谓会做饭的小助理是厨师学校毕业的,也不知掉他怎么忽悠的,人家居然肯来做艺人助理。
“妍姐一起来吃?”苏陌很喜欢周妍的x_ing格,当下就邀请道。
周妍当然不客气,从简梅那儿拿了碗筷就开吃,不一会儿发现欧阳诚也到了,随即把他拉了进来。
刚才听卢导夸了半天,欧阳诚总算见到苏陌本人了。简梅给他也递了副碗筷,他可比周妍矜持多了,连忙表示吃过了,不用客气。
欧阳诚比周妍大了十几岁,在演艺圈里很有自资历,人脉非常广。当年他一心捧周妍,圈里圈外各种闲话没被少说,后来周妍红了,居然真的跟他结了婚,包养传闻不攻自破。
“这是苏陌。”欧阳诚才做定,周妍就迫不及待介绍道。
欧阳诚年近五十,却一点没有发福秃顶之类的迹象,身材保持地很好,眼角的细纹更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
“久仰大名,幸会。”苏陌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和手,跟欧阳诚握手问好。
“幸会。”欧阳诚跟他握手,点头回礼。他跟周妍一静一动,果然非常互补。
看见他们夫妻俩,苏陌不自觉地想起了秦皓,听他说今天他会再去一次丰南市。苏陌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手表,表盘下刻着他和秦皓的拼音首字母,用手指摩挲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个并排而刻的花体字母。
刚才演戏的时候,周妍突然加了神来一笔,苏陌一瞬间也有些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