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给你挑学校啊!只要你安心上学,其他事交给我。”他语气明显轻快起来,弯下腰趴在电脑前,调出之前查到的各种学校资料,絮絮叨叨讲述起来,“这两个是你之前在国外读过本科和研究生的大学,都是世界上能排到名次的一流学府,根据之前你在校表现的记录,继续深造毫无压力。
这些是国内比较好的几所大学,高考他们发的小传单写师资力量雄厚,我考得差没机会进去。这是本省的X大,也是我的…爸校?”
湛海c-h-a话,“爸校是个什么说法?”
“就是把我搞进去,然后不管事的学校?”意识到他这种糟糕的比喻,可能会被校方起诉,方棋急忙换了说法,“管是管了,但我总想逃课打工,基本没好好在学校呆过,X大总体还是不错的。”
“嗯。”湛氏包括方棋在内,许多员工都是X大毕业。湛海特意了解过学校,教育水平虽算不上顶尖,但毕竟有百年根基在,实力雄厚。
“别光嗯啊,看中哪个了?”把各个学校宣传照搜出来做了个对比图,方棋几近无赖的要求他从中做出选择。
“可是,我父亲那边…”
“不要管你父亲?再提我生气了!”为表达自己的怒气,方棋贴在湛海身上在他下唇上轻轻咬了口,以示惩戒,“再提我咬死你!”
…你怎么还这么幼稚?
用手背蹭掉下唇上沾着的口水,湛海竟然真的思考了择校问题,“X大吧?”
“X大好啊,离你公寓近,地铁十分钟直达。”说话间,方棋已经利落的把X大联络地址复制下来,向他们发送了确认邮件,嘴里还念念有词夸赞着,“而且学校氛围好,绿化面积广。你要是在那里读书,我还能给你开家长会。”
让他逗得忍不住笑起来,湛海之前撑起的气势也缓和下来,“什么家长会,读博哪有这种东西?”
“咦,现在知道要去读博了?刚刚是谁斩钉截铁的拒绝?”确认邮件发送过去,方棋打趣了他两句,捏了下湛海的耳朵。
湛海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在无形中被方棋牵制着,把去读书这件事当成了事实对待。他连忙躲开方棋的手,别开脸。
“又没取笑你的意思,我那么努力想让你去读书,居然跟我生气了?”悻悻的收回爪子,方棋在心里暗暗计划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催促道,“行了,你快去工作吧,我要忙了。”
“好,”公司里还有许多事等着湛海去做,他确实没什么时间跟方棋周旋。临走前,他又问,“对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跟父亲约定的事?”
“秘密,”扣住他肩膀,把人推出去,“总之那件事,你当做完全没发生过,我来解决,懂了吗?”
对于他的能力,湛海表示怀疑。
方棋沉下脸,“吭声!”
“懂了。”
下午,按照原定日程,跟另外两位预约过合作商见面,就往后商业联盟问题周旋几番。
洽谈中,湛海没落下风,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几天下来,他深深体会到湛立威的难处。现在只是处在代理董事长的职位上,要接触的人已经比原先做财务经理时多了许多。而且,他们大多像是赵凯那样,久经商场,心思缜密,精打细算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好处。
湛海有出色的学识和适应能力,但社会经历有限,在算计方面自然输的惨。虽然不至于被欺负,但终究是落不到什么好处。
接触的人渐渐变多,他非但没从中得到多少收获,反而觉得心力交瘁,比原先面对简单的报表要难上很多。
湛立威的助理见他面露疲惫,精神力呈现出懈怠的状态,问,“你需要早点回去休息吗?”
“还有工作剩下,我处理完再回去吧。”湛海揉揉额角,拒绝了他的好意。
助理这两天陪他夜以继日,加班加点,总觉得不忍,“你要觉得太忙,这些工作我可以分下去,交给副董他们做。”
“副董他们?”湛海勾起唇角,“他们大概都等我什么时候累得倒下,好以接管公司为名,把我架空,当成傀儡吧。”
“怎么会…”助理不敢乱说,识相的闭嘴。
怎么不会?湛海懒得明说,拿起桌上人事部送来的文件——
财务部经理方棋,请假两天,望批准。
啥情况?方棋是以有要是为由请假,可翻来覆去没看到理由。带着疑惑,湛海签下同意。
直觉告诉他,方棋肯定在偷偷算计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呢?
☆、撩拨55
病情稍微稳定下来, 湛立威便从邻省出院, 返程回本市修养。
理由是, 他不喜欢医院饭堂早饭总是的白菜包子,而且还没有香菇。
刚下飞机,遇上等在机场的方棋。
才几天未见, 青年已经能在他面前挺直腰杆,一身的意气风发,显然是有备而来。
见到他, 湛立威并不意外,仿佛像是早有预料般。
此次,他提前回来,也有部分原因是想会会这位儿婿。
方棋主动迎上去, 挺直腰杆抬头直视这位长辈, “伯父。”
因为要谈的是私事,他没有用公司里的称呼。
湛立威了然,不动声色跟他对视,沉声问,“要去哪里谈?”
“伯父大病未愈, 我已经定好休息的地方,您不介意移驾吧?”
“当然,带路吧。”
往定好的地方移动过程中, 两个人都在暗中打量彼此。
目光相交汇间,居然有点兵戈相见的意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湛立威视线定在方棋脸上, 他长得实在好看,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绣花枕头的错觉。
实际相处几次,才发现这孩子并非善茬。
非但骨子硬,一身匪气,还有能力,做事有主见。若非被家里拖累,肯定不会是现在的境遇。
现在攀上湛家独子,要是能把握时机,假以时日,定非池中之物。
方棋承受着他各种打量注视,亦用同样的目光回望过去。湛立威年岁五十上下,看上去稍微年轻些,两鬓却已有白发,显然是cao劳过度。大概是由于久居高位,他举手投足带着王者的霸气,一个眼神便有让人缴械投降的威严。
千万不能怂,方棋暗暗提醒自己。
要是现在就怂了,还怎么跟这个老狐狸谈条件。
若是选在饭店茶馆之类地方,安逸的环境肯定会给湛立威足够的思考空间,让他占尽上风。方棋清楚这点,刻意选在氛围嘈杂混乱的酒吧,还点了两杯最容易让人晕乎的调酒,混一起凑了个深水炸弹。
湛立威从容的从方棋手里接过充满敌意的调酒,碰杯,缓缓喝下,带着喝下剧毒砒|霜的悲壮。
说好的大病未愈,要让他休息呢,这小狐狸。
长辈都干了,方棋别无选择只能奉陪到底。结果半杯酒下肚,醉意立刻袭来。
失策,怎么忘记他已经戒了酒。要是喝醉了,拿什么跟湛立威拼?方棋顾不得体面问题,把剩下的半杯酒放下,“我戒酒几个月,酒量浅,伯父莫要见怪。”
“当然,我怎么会跟小辈计较。”湛立威其实也有点晕乎,他强打起精神,暗暗腹诽。
你戒了酒,却让我喝,这算什么套路?
放下酒杯,湛立威斜斜依在吧台,“有什么话,咱们别绕弯子,直说吧。”
周围人来人往纷乱嘈杂,他却像是充耳不闻,睥睨间仍是指点江山的恢弘。
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两个人道行差距可能有十万八千里。方棋意识到这点,聪明的不再跟他绕弯子,“既然伯父都放话,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能收回之前的决定,不要把他早早绑在董事长的位置上。”
“哦,”湛立威淡淡应了声,仿佛感慨天气般淡然,“理由呢?”
“他想去读书…”讲出这个理由,方棋先噎住了。
怎么搞得跟山区孩子渴望知识,寻求社会资助一般呢?
他连忙换了个说法,努力组织具有感染力的语言,试图说服道,“你知道吗?他想读博很久了,而且他想要根据自己的意志选专业,而不是被你左右。在接管湛氏,彻底被公司束缚…”
“彻底被公司束缚之前,他应该为自己活一次,对吗?”湛立威又点了杯调酒,端起来透过浅褐色液体凝视方棋,平静而缓慢的向他陈述一个事实,“他是我儿子。”
方棋梗着脖子,固执的回望他。
“梦想也好,规划也好,他所考虑的我都明白。但我是做家长的,家长的职责,就像是放风筝的线,在他走偏的时候要把他拉回来。”湛立威浅浅抿了一口酒,露出里面大块尖锐的冰。他把杯子放在两人中间,跟方棋剩下的半杯并排,“他已经走歪一次,我不能看我的风筝再偏。要是他落下来,我之前的牵线拉绳的功夫全都白费了。”
身为理科生出身,方棋说不出什么动听的比喻,而且他现在哪有功夫琢磨修辞?他耿直的问,“你认为他走歪了?”
“难道不是吗?我给他安排好未来,安排好万人之上的生活,他却偏偏要折腾去搞学术?”湛立威摇摇头,言语里带了些对晚辈的宠溺,眼底却满是上位者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