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 a cleaner. by 春秋谈【完结】(2)

2019-03-23  作者|标签:春秋谈


  第 1 章

  I'm a cleaner.
  嗯,我叫弋阳,是一个杀手。
  现在的中国是一个法制社会,却仍然有我们这样的cleaner存在。
  谁没有一点阴暗心思不能让人知道,谁没有敌对的人,谁又愿意自己看不惯的人在自己面前不停晃悠。
  我虽然是个cleaner,但我也有原则。
  老人、妇女、孩童,不杀。
  其余的,只要你有钱,我就会替你完美解决。
  当然,你还要我的朋友乔伊同意。
  我做的每一笔生意都是乔伊帮忙接下的,因为我不擅长和人交流沟通,我唯一可以掌控的就是手里的枪支器械。
  就象现在,我的身上布满了弹药枪械,手里面拿着乔伊给的地址。
  上面写着——“星光酒店1055”。
  我戴上黑色的边框眼镜,再按下头顶的鸭舌帽,手抄在灰色的风衣里面。脚上的黑色皮鞋在酒店大厅灯光的映照下蹭蹭发亮。
  穿过大堂,进了电梯,一分钟后到达顶层。
  我提步轻巧地在墙角行走,躲开四处遍布的摄像头。
  最终,来到今天的目的地。
  敲门,等待。
  开门的是一个画着浓艳妆容的女人,她的皮肤松弛,再厚的妆也隐藏不了她的年岁。
  我抬起眼,问她:“林大在吗?”
  女人皱起眉,往里面一闪身,大声喊道:“林大,有人找你。”
  随着这声呼唤出现在视野的是一个男人,四五十岁的样子。只穿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松松垮垮地围在腰间,他看见我,奇怪的问:“你是?”
  我往前迈一步,手中的枪抵在林大的腰间,林大瞬间吓得不能动弹。资料上说林大是一个退伍军人,他定然明白我手中正指着他的家伙是什么。
  林大很镇静,他问我:“是谁派你来的?”
  我摇头,说:“有关于雇主的信息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你是杀手?”林大没有想到会有人请杀手来害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惧,“你帮我杀了下任务的人,我给你双倍的,不,是五倍的价钱。”
  我再次摇头,说:“这可不成,林大。我今天的任务就只有你一个。”
  林大想要逃跑,但是我的枪比他更快,消音下的枪支往林大的太阳穴一送,登时鲜血淋漓。旁边的女人受了惊吓,大声的尖叫起来。
  我看她一眼,复又低下头,按紧鸭舌帽离开酒店。
  不杀女人,是我的原则之一。
  出了酒店,外面下着白茫茫的雪。一片一片的,和我身上隐藏的子弹一样多。
  手抄在灰色的风衣口袋里,我呵口气,在路上的便利商店里买张电话卡,再走到一边的公用电话亭里。
  拿下电话听筒,手上拨出一串熟悉的号码。
  良久,电话被人接通,带着低迷的声调:“谁?”
  “乔伊,我的任务完成了。”
  乔伊停顿一秒,接着说:“恭喜,关于酬金我明天会打到你的账上。”
  “不用,”我的手握住听筒,有些发紧,“一起出来喝酒吧。”
  “……好。”
  乔伊知道我叫他出来喝酒的意思,我是一个cleaner,同时也是一个孤独的男人。
  我没有家人,也不想去花心思找聒噪的女人。
  幸好有乔伊在。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和乔伊在酒吧里见了面。
  乔伊今天穿的是一套黑色的西装,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参加一个party,着装正式。赶着时间过来也来不及换,或许他也可能是不愿意换。
  我和乔伊面对面地坐着。
  乔伊说:“任务完成得很顺利?”
  点头,我双手托着酒杯底部,眼神盯住酒杯里面的醇酒,也不去看乔伊。
  “那么,还有兴趣再做一笔吗?”
  我摇头,说:“不了,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乔伊听了便沉默下来,手指从上衣口袋里面拿出一盒香烟,随手递给我一根。我没有接,因为我不吸烟,这一点乔伊是知道的。只见他挫败地收回手,自己点火抽烟。
  白色的烟圈从乔伊的嘴里吐出来,烟草的味道让我不自在地缩缩鼻子。乔伊见了,将手中的香烟往透明烟灰缸中一按,彻底熄灭了火焰。
  乔伊说:“你打扰到我的约会了,你该去找个女人消遣了。”
  “不,我不喜欢。”乔伊是被我烦着了,我每次杀了人都会把他叫出来喝酒。理由只有一个,我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面,认识的人只有乔伊。
  “我给你介绍一个。”乔伊又说,“记得Linda吗?”
  摇头,我对无关的女人没有印象。
  乔伊身子往后靠,低沉的声音,就像钢琴舒缓的音调一般说:“就是那个一直跑到我的店里来找我麻烦的女人,弋阳,你如果能把她搞定,我想以后你都不用做cleaner了。”
  我手里的酒杯一紧,洒出几滴醇酒。
  抬起头,我注视着乔伊说:“对不起,那个女人是你的麻烦,我不会插手。”
  “弋阳!”乔伊一皱眉,说,“我就知道和你说不通,你知道我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摇头。
  “我正在Judy的家里给她庆祝生日,结果你一通电话打来,我只好过来陪你。要知道你浪费了我的一次美好的约会。”
  没在意乔伊故作愤怒的表情,我问:“Judy是谁?”
  “我的女朋友。”
  我象征性地点下头,然后眼神又挪到了酒杯里的醇酒上。红色的光泽映照在酒吧昏黄的光线里,一点点沁出迷眩的色彩。
  和乔伊又聊了会,结账离开酒吧。我们两个人在酒吧门口分手,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走了很远,我停下步伐,转过身看着乔伊的背影,和我相比略显单薄。
  乔伊是一个很随和的男人,现在经营着一家甜品店。每一次去他的店里接任务时,他都会给我灌下一大堆的蛋糕甜点。
  我不爱吃那些甜腻的食物,相比之下我更爱小麦面包的味道。

  第 2 章

  这是一栋五六十年代修建的老房子,八层楼高,每楼都差不多有十来户人家。
  而我的住所在四楼,最里面的一间。
  每天我都独自一个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也没有相熟的邻居。只是偶尔记住了一两个人,比如经常来找我要房租的老板,常常一个人坐在楼梯拐角的少年。
  今天楼梯上的灯泡又坏了,一会儿很亮一会儿又黯淡下去。咋咋呼呼地向皮球一般,从你的手中离开了又回来。
  “喵!”
  突然来的一声猫叫让我停住脚步,我循着声音走到破烂的垃圾桶前面。看见一只小猫躺在那儿。灰黑色的皮毛纠结在一起,半边耳朵都没有了。
  应该是流浪猫。
  我俯下身,摘下鸭舌帽,将小猫圈在里面。
  挠挠它的下巴,它享受似地昂起头,又是一声喵呜的叫声,我很新奇,不停地挠着它下巴和抚摸它的毛发,尽管打着结,刺痒的触感还是让人感到开心。
  “嗨!man!”一直坐在拐角处的少年出声唤住我,“你回来了。”
  这个少年第一次和我打招呼,以往我都是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我不擅长交际,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话,只能点头。
  “你喜欢那只小猫吗?”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少年,点头。
  “你心真好!”少年赞叹我道,然后忽的掉转话头,“可惜心好的人活得不长久。”
  “喵呜!”小猫从鸭舌帽里探出个头,似乎在反驳少年的话语。我一手拍拍小猫的脑袋,另一手放在风衣的口袋里,转过身准备离开。
  身后的少年蹬蹬蹬地几步跑到我的面前,拦下我大声说:“我说你会死得很早!你为什么不生气?”
  **
  拿出门钥匙,我打开门。
  看着一路跟着过来的少年,我想了想,问:“要进来吗?”
  第一次邀请别人到自己家里来,我的言语很生涩,听起来没有多大的感情。
  少年跟着我进了房间,棕红色的大门被我关上。在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看见,走廊上的灯泡彻底坏掉了,漆黑在整栋房子里蔓延。
  我给少年倒了一杯牛奶,递给他。
  仔细打量少年的脸,鼻青脸肿,他的衣服上还有从里面渗出的血迹。在被衣物遮挡住,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应该还有伤。
  “你打架了?”我问。
  少年抿下一口牛奶,说:“没有。”
  “那你的……”我指着他脸上的伤,突然发现自己管得多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告诉我。”
  “是我爸爸打的。”少年叹口气,说,“他每天都会喝酒,赌钱,等到没钱逍遥的时候就回家打我泄愤。”
  “哦,你真可怜。”
  “嗯。”
  我的话似乎伤了少年的心,他埋下头,手里紧紧握住我递给他的那杯牛奶。我发现他额头上的伤口有裂开的趋势,站起身,从里屋拿出医药箱。将医药箱打开取出酒精棉签和纱布,我把它们推给少年,说:“你把伤口清理下吧。”
  身上的伤倒还好清理,但脸上的,因为我家里面没有镜子,所以少年清理起来很麻烦。最后他把手里的棉签甩掉,满脸不耐,乌青了的眼睛看着我说:“你帮我弄。”
  我没有拒绝他,或许是我不知道如何拒绝人。
  取出一根棉签,蘸取些酒精在上面,我一点一点在少年脸上的伤口上涂抹。
  少年闭上眼,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忍受酒精带来的疼痛。
  “嘿,man,我每天都见你早出晚归,你是做什么的?”
  我的手一顿,重重地压在少年的伤口上。
  他立刻就睁开了眼,漆黑的瞳仁看着我说:“好疼。”
  重新换上一根棉签,我沉默着给少年处理脸上的伤口。良久才回答他的问题,闷声说:“I'm a cleaner。”
  “cleaner?”少年繁复咀嚼着这个单词,“原来你是一个清洁工啊!”
  少年的脑袋往旁边歪了过去,打量我的房间。我将他的头板正,说:“不要乱动。”
  “嗯。”少年看着我,鼻翼开合几下,疑惑道,“清洁工干的不是那些很脏很臭的工作吗,为什么man你的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呢?”
  我的衣服还未换下,因为刚杀了人,沾染着血迹很正常。但我很疑惑少年的鼻子这么灵敏,“你闻出来的?”
  “嗯,因为我经常受伤,对血腥味比较熟悉而已。”
  “哦。”我扔掉最后一根棉签,将酒精盖上瓶盖,放回医药箱。看下墙上的时钟已经午夜两点半了,我转过身对少年说,“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少年沉默下来,等我将医药箱放回里屋又换了一件衣服出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坐在沙发上。
  他看见我走出来,双眼里带着请求的情绪,嘴唇嗫嚅着说:“你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吗?”
  “为什么?”
  “我不想回去,如果被爸爸抓住,他又会打我一顿。”
  我坐在少年的对面,手紧紧地握着,问:“你家住哪儿?”
  “就在你的隔壁,man。”
  我听了点点头,隔壁家有时候会传来暴力殴打的声音。少年见我不说话,又说:“你都帮我清理伤口了,你是一个好人,请你收留我一个晚上,好吗?”
  看着少年的神色,诚挚的请求,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拒绝。最后只能将他安置在我的房间里面,而我则睡在外面的沙发上。
  及至半夜,我仍旧没有睡着。
  眼光不经意就停驻在我的卧室大门上,那里面沉睡着一个对我来说陌生的少年。今天我邀请了一个陌生人走进我的房间,替他处理伤口,收留他住在我这里。
  站起身,我摸出桌子下面的手枪,几步飞奔走进卧室。
  枪口指在少年的太阳穴上。
  只要我轻轻扣动扳机,他的脑袋便会爆裂开来。
  少年侧身躺在床上,睡得很沉。黑发下露出的脸,宁静恬然。如果忽略掉脸上的淤青,长相柔和的他此刻看起来十分安详。
  我的心轻微摇晃,最后还是将枪收回了上衣口袋。
  他只不过是在我家留宿的,一个少年而已。

  第 3 章

  黎明的第一道光亮照进我的房间时,我便醒了。
  从沙发上起来后我打开窗户,探出头,看见下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我的目光又回转到室内,空荡寂静的大厅、有阳光透射进来的厨房、一尘不染的地板,最后我的目光凝结在紧闭的卧室房门上。
  那扇门里面传出声响,我走过去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声音。
  门突然就开了。
  我站直身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昨晚上的少年捏着门把手,睡眼朦胧地看着我问:“man,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我抬起头目光注视在天花板上说,“我想现在的时间……该吃早饭了。”
  我从冰箱里拿出小麦面包加热,等到烘片机的指示灯变红以后才取来。把面包撕成几片再均匀的涂上果酱后,我将它们递给少年。
  少年小口地吃着面包,我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等他快要吃完的时候我说:“你该回家了。”
  “嗯。”
  少年低下头,将手里的小麦面包放下,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一步步往外走。临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看我一眼,问:“man,我以后可以到你家来找你吗?”
  少年的眼睛澄澈,我看着这样的一双眼,只能说:“……对不起,不能。”
  “抱歉打扰你了,man。”少年的头又深深地低下,露出黑发遮掩下小巧的鼻子。他拉开门,飞快地跑了。
  我看着少年离开的方向,长吁一口气。
  **
  我收拾好餐桌,把碗碟端进厨房,正准备清洗的时候,房间里面的电话响了。我关掉水龙头,擦干手,走到电话机前面,将听筒抓在手里,问:“乔伊?”
  乔伊为了方便联系我做任务,给我配置了一台电话,而且电话号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平常都是我直接去他的小店里接任务,他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我一直认为这台电话没有用处,没想到今天竟然响了起来,很奇怪。
  听筒里面传来乔伊低沉的声音,他直接说:“弋阳,有好货,快来。”
  “你在哪里?”我问。
  乔伊的声音中隐藏不住兴奋,飞快地报出地名:“XX路CCC栋楼GG号。”
  “我马上就来。”
  挂掉电话以后,我舒张一下眼睛。乔伊说的好货应该是最新走私过来的武器。也许是狙击步枪也许是手枪,不过能让乔伊发疯的必然是上品。
  将枪械贴身附带,我穿上宽大的灰色风衣,戴上黑色眼睛,临出门的时候又戴上鸭舌帽。
  压低帽檐,我低着头,步履匆匆地离开房间。
  路过走廊的楼梯时,我看见昨晚上的那个少年,他仍旧坐着,如同我往日看见他的模样。我一步步靠近他,在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停下脚步问他:“你没有上课吗?”
  他的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应该是个初中生。
  少年撇一下嘴,说:“我爸爸一直都嫌弃我花了他的钱,我没交清学费被老师赶了出来,很久都没有去过学校了。”
  “哦,你真可怜。”
  “喂,man!”少年突然大声起来,眼睛睁得很大像圆圆的玻璃珠一般,“你昨天说我可怜,今天也说我可怜,为什么你就不同情我一下!我只是想着爸爸要打我的时候,能够跑到你的家里躲一下,你为什么都不答应……”
  少年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哽咽起来,小声地啜泣。
  我的手从风衣口袋里伸出又缩回去,反复着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只能微微弯下腰,靠近少年的脸庞,说:“对不起。”
  少年仍旧在哭泣,我僵着身子站立起来,深深地看一眼少年后离开。
  **
  半个小时后
  我来到乔伊所说的公寓里面,见到了除乔伊以外的三个男人,他们穿着军用版的迷彩服。这三个男人从美国偷渡过来,手里面藏着一批新型武器。我站在乔伊的背后打量他们,耳边是乔伊低声的解说。
  因为那三个男人是偷渡过来的,在本地也没有任何势力保护,偏偏他们手里有如此好货,所以乔伊想不花一分钱将这些枪支攥在手里。
  而这一切必须靠我。
  乔伊谎称临时有事,先行离开,让我留在这里看货。那三个男人没有怀疑,又将狙击步枪向我介绍一遍。
  我拿着手里的新式武器,微微靠近其中一个男人,他的位置处在众人死角上所以最容易突破。我一边装作欣赏步枪的样子,一边从风衣下摆的地方拿出手枪,对准那个男人的心口一击。
  快速扶稳男人不让他倒下,我又朝着旁边的男人的太阳穴上开出一枪,只见他身子往后面倒去,脑袋上破了个窟窿,鲜血直冒。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男人了。
  他抓起桌上的狙击步枪,朝着我的方向扫射。那款步枪后座力小,射程远,威力极大。我用第一个男人倒下的身体作掩护,躲避子弹的袭击。等到男人手中不间歇动作停顿的瞬间跳出来,对准他的眉心一击。
  第三个男人睁大眼,最后也倒在了地上。
  我将身上的尸体挪开,确认这三个人完全死去以后,将枪支装进箱子里面,再找到乔伊先前留下的一部手机通知他任务完成。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房间里面到处都是子弹弄出的窟窿,深深地呼一口气。如果这三个男人的狙击本领再好一点的话,我今天受伤的部位也就不仅仅是手臂了。
  灰色风衣掀起的弧度里,偶然有深红色的血液滴落。
  出了公寓,我直接乘车回了自己的房子。手臂上的伤必须要立刻处理,可我不能到医院治疗。乔伊说过医院对于枪伤管理很严格,我们一去就会被当做罪犯抓起来。
  转过长长的楼梯一直走到四楼,我没有看见经常在楼梯口坐着的少年。
  突然间,我觉得心里有点异样。

  第 4 章

  用镊子拈住手臂里的子弹,我闭上眼使劲往外一拔,子弹被扔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臂,顺手拿起一边的酒精整瓶倒下去,末了才发现酒精在昨晚就用完了。
  想起昨晚上留在家里的少年,我叹口气,然后扶着手臂走到浴室,打开莲蓬头对准手臂上的伤口,冰凉的水瞬间倾泻而下。
  没有酒精,就只能用肥皂水来清理了。
  我将硫磺药用的肥皂擦在皮肤上,不停地涂抹,直到伤口上再没有一丝红色出现。
  清理完毕后,我走出浴室回到书桌前,从医药箱里拿出针管再吸入一瓶青霉素,对准手上的静脉扎下去,我慢慢将药物推射进去。
  针管还悬在手臂上时,我听见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警戒地拔下针管后,我用纱布将伤口缠上一圈,披上外套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立着的人是那个少年。
  少年比我要矮上一点,我微微低下头问他:“你有什么事?”
  “man,我饿了。”
  我站在门边,扶着门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
  “你该先让我进去,把客人晾在门外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少年直接推开我的身子走进我的房间,然后转过身对我说,“我闻见了,你身上的血腥味好浓。”
  我关上门,看着少年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到我家里来,早上的时候我已经拒绝你了。”
  少年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红苹果咬上一口,鼓着腮帮子说:“我爸爸又出去赌钱了,他带走了我们所有的钱。我今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真是饿极了。可我不知道找谁帮忙,因为这栋房子里面的人都看不起我和我爸爸,当然除了你,man。我刚才从窗户里看见你回来了,马上撬开家里的门锁跑过来找你。”
  我看着少年吃苹果时匆忙的样子,不由地多看了两眼。脑中闪过一点念头,我站起身走向厨房,端出早上剩下的小麦面包,递到少年的面前。
  “谢谢。”他接过面包,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太急最后哽住了,他伸出一只手对我胡乱比划着,“可以给我一杯水吗,man?”
  “只有牛奶。”我拆开一边的牛奶盒子,倒出一杯牛奶递给少年。
  少年咕噜噜地将牛奶喝下肚,然后用手擦去嘴角一圈乳白色的牛奶,黑亮的双眼看着我说:“可以再来一杯吗?”
  我又给少年倒了一杯牛奶,他没有急着喝,只是牢牢地将牛奶握在手里,低下头说:“man,你有钱吗?”
  “有。”
  “可以借我一点吗?”
  “你需要钱。”我将双手交叉叠起放在桌子上,看着少年的双眼问,“那么,是因为你现在遇到了麻烦吗?”
  “不是的,”少年摇头,眼中满是憧憬和苦恼,“我想去学校,但是没有学费。”
  我点头,说:“你很上进,少年。”
  “谢谢!”少年的手紧紧箍着牛奶杯子,“man,我叫平洋。”
  “哦,平洋。”我停顿一下,有些懊恼自己对他过分的关心,掩饰地转移掉话题,“你需要多少钱?”
  “……一千。”
  我从里屋的钱柜里面取出钱,放在平洋的手中,他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看着我的黑亮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对不起,这些钱太多了。”
  平洋只从那些钱里面抽出十张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其余的他全都放在桌子上,推到我的面前,“这些太多了,我不需要。还有,你借我的一千块钱等我以后赚钱了一定会还给你的,或者我可以给你打工抵债,你一个人住是吗?我可以给你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还有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学着做的。”
  “不用。”我低垂下眼睛,将先前平洋握住的杯子捏在手里,“这些你都拿走吧,好好学习然后不要来找我。”
  “可是……”平洋突然大力拉住我的手臂,刚好扯在我的伤口上。我闷哼一声,跟着难受地皱起眉。那伤口我也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现在估计已经裂开了。
  平洋的鼻翼扩张开又收缩起来,他先将鼻子对准我的手臂上下嗅着,然后抬起头满眼担心地看着我说:“man,你受伤了?”
  “没事。”
  我将外套脱掉扔在椅背上,再扶住手臂,将纱布一层层解开。看着被我丢在一边染血的纱布,以及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平洋惊呼出声。
  “平洋,”我喊着身边兀自惊慌的少年,“你去附近的药店给我买一瓶酒精回来,可以吗?”
  “好的。”平洋连忙点头,急急忙忙地就冲出了我的房间。没有等到五分钟就见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小小的身体佝偻着不断喘息,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我的房子在四楼,从四楼走到一楼,再出门走到最近的药店,我平时来回至少也要十分钟。
  平洋他是飞速跑过去的吗?
  接过平洋递来的酒精,我慢慢倒在伤口上清洗血迹。等到我想包扎伤口的时候,平洋慢慢走到我的身边,小声说:“man,我帮你包扎吧。”
  我拿着纱布的手一顿,低下头看着平洋,心底冒出一丝丝莫名的感觉。鬼使神差地我将纱布递给平洋,注视着他将我的伤口包扎,每一步都很细致,小心翼翼。
  “好了。”平洋笑起来,带着恬静的笑容牵起眼角一个月牙的弧度,他指着我手臂上的蝴蝶结高兴地说,“man,你看没有流血了。”
  “嗯。”
  平洋怜惜的目光在我的手臂上逡巡片刻后他问:“man,你的工作很辛苦吗?会受伤。”
  “嗯。”我突然想到,cleaner的工作,随时都会死。
  “你的名字呢,man?”
  “弋阳。”
  脱口而出的话让我立刻就张大眼,惊讶地看着平洋。名字是我的秘密,为了安全我不会告诉陌生人有关自己的任何信息,除了乔伊,我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朋友。可是现在事情却发生了小小的变故,眼前的少年,我刚刚认识一天的少年,竟然成了唯二知道我名字的人。

  第 5 章

  走进乔伊的甜品店里面,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柜台里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和白色的乳酪上,冥冥中似乎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我侧过头很容易看到乔伊和客人们调笑的身影,乔伊天生就是众人的焦点,有他在的地方从来不会单调,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察觉到我毫无顾忌打量的目光,乔伊转过头,然后很自然地看见了我。他亲吻着身边每个女人的头发,在她们的耳边**低语,轻声告别。
  做完一切之后乔伊大步朝我走过来,张开双手给我一个拥抱。
  “弋阳,上次真是太感谢你了!”
  乔伊指的是那批新型的武器,经过他转手赚了不少的钱。乔伊也有将其中的一把狙击步枪留下作为奖励给了我。我略微颔首后接过乔伊递来的甜品,坐在靠窗的位置细细咀嚼。
  “弋阳,我没有想到你今天会过来,”乔伊坐在我的对面,手撑在眼睛旁边,挡住倾泻而下的阳光,“最近一段时间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平和,不适合我们这样的老骨头运动了。”
  乔伊话里的意思我明白,最近没有任务可以接。
  将巧克力塞进嘴里,太过甜腻又带着些微苦涩的味道让我忍不住眯起眼,好想吐。我将巧克力含在嘴里然后看进乔伊棕色的瞳仁里面问:“乔伊,我可以吐掉吗?”
  “弋阳?浪费粮食可是不对的。”乔伊的手撑在桌上,朝着我的方向将身子探过来,眼睛危险地眯起警告我道。
  “我知道了。”
  低下头,我将口里的巧克力吞咽下去,然后将餐桌上剩下的所有甜品以极快的速度吞下肚。如果有人看见我的样子,一定会认为是非洲来的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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