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那天中午,陈深正在走廊里给柳美娜理发,别说,还真有点像外面理发店的样子。
也许天气有点凉,一开始他的手还有点紧,但几刀之后就顺手了。他轻轻按住柳美娜不停乱动的头,小小声地说:“再动就剪坏了啊。”
柳美娜却向着门口方向招着手:“唐先生唐太太,今天中午吃饭回来很早啊。”
这时候,陈深正拿着进口的卷发器正准备给柳美娜上卷子。她一动,差点烫到人。
他听到柳美娜的声音,也顺着同一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唐山海和徐碧城正手挽手地走进来。
徐碧城看到他手上拿着的卷发器,又看看边上凳子上放的理发剪子,拍着手笑了起来:
“原来上次陈队长说要给我剪头发,是认真的。”又指了指他的手,“这个是什么?”
唐山海拉回了她的手,轻轻地背到自己身后,又看了陈深一眼,转头看着徐碧城解释道:
“是法国进口的卷发器,” 说着又瞄了柳美娜一眼,微笑道,“柳小姐真是有品位,竟然把这物件拿到了手。我听说是好像多少人拿着法币排队都买不到的呢。”
柳美娜惊讶地睁大眼睛,一脸佩服:“真不愧是唐队长,这都能一眼就看出来。是我朋友从巴黎给我带回来的,在上海滩都不多见呢。”
徐碧城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唐山海的袖子问:“你怎么一眼就看出这个是美娜的而不是陈队长的呢?”又转头看着陈深,微笑着说,“你这个剃头师傅难道都不自备做生意的家伙的么?”
在陈深还没反应过来开口之前,唐山海已经把话茬接了下去:
“那把剪子和推子和陈队长的。”又抬头看向陈深,“我说的没错吧。”
陈深点点头,有点佩服起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知道说是见多识广呢,还是推理能力惊人。
又或者是……原来就知道?他猛地后退了一步,很快恢复了正常。脸上又带上了他最常见的招牌笑容。
“碧城,有时间的话我也给你修个新的刘海,不收钱。”陈深一边小心地给上着卷子,一边说。
余光成功地看到徐碧城开心的笑。
却没想到,但在她回答之前,搭话的竟然是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唐山海::
“这不收钱的事儿,不知道我有没有份儿啊?”
陈深眯起眼睛笑着,把手里的卷发器放了下来,看着柳美娜甩着头发,用手悄然地理顺发型。待到他觉得满意了,才回头看着唐山海,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想开个玩笑般地开口:“除非你是个女的。”
空气刹那间凝结了起来,陈深收拾着自己的剃头家伙,用块白布包好,准备回一分队队长办公室。
却看到徐碧城一改刚才的笑容,反倒是冷漠的看着自己,而唐山海则已先一步地回办公室去了。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只见徐碧城小跑着拉住柳美娜的胳膊,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进资料室了。
真是搞不明白。他在心里说。
陈深在唐山海他们家楼底下站足了2个小时。
期间抽掉了整整一包樱桃烟。
却还没见到唐山海回家。
而徐碧城已经回来了2个小时。
最主要,在下班的时候,他看到徐碧城眼睛红红地拿着手包冲出行动处大门拦了辆黄包车绝尘而去;而抬头看着二楼唐山海的办公室却还是亮着灯。
虽然说夫妻吵架并不是多么严重的问题,虽然他甚至不知道人家小夫妻俩吵架的原因,但他就是非常地见不得徐碧城伤心。
哪怕……哪怕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哪怕徐碧城已经不记得那段恋爱。
或许就是因为她是不记得了,所以他才会更加不平。若是正常的因为感情变淡或者直接变心,他应该也就放下了;毕竟感情的事情,太难说了,前一秒还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后一秒已经形同路人也不是不可理解。
但她却是不记得了,并不是不喜欢了,这其中的差别是很大的。
陈深也觉得自己是在钻牛角尖,奈何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想必大家都感同身受。
虽然在旁人看来唐山海与徐碧城可算是锦瑟和弦如胶似漆,但他能感受出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那是无论怎么隐藏都无力改变的距离感。
也许正是因为他爱过,所以他能体会到这里面的差别。
然后他看到唐山海开着敞篷吉普慢慢地驶来。停在楼下。他看着唐山海轻轻地拿起公文包,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却没有立刻上楼,而是从口袋中摸出一包香烟。
竟然是樱桃烟。陈深没绷住往外踉跄了一下,正和唐山海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唐山海似乎对于他在这里毫不意外,反倒是不为所动地继续地点上了烟。又看向他。
陈深被那眼神盯得有些毛骨悚然,慌忙地后退一步,不自觉地也随着唐山海的目光往楼上徐碧城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突然,他看到唐山海笑了。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陈深终于走了出来,看着唐山海把烟蒂踩灭。
他终于开口。
“唐队长,”陈深眯起眼睛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唐先生,上次我问你和碧城是不是真夫妻,你没有正面回答我;那我今天想换个别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陈深觉得唐山海的笑容更大了些,虽然这并不正常,但他还是继续地问了下去,“那你爱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