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渺渺沧漈，灼灼云焚
【沧漈】
此战，我输了。
输得彻底，再无翻盘之机。
可我却不是输给了云焚，我输给了，那个叫萧蛊医的男子。
萧蛊医，伊古潇。
我早该猜到的。
除了那人，世间还有谁有这般风华……
我以为，国已破，家将亡。
却不想，云焚竟给我的家国，一生存之地。
自古，南方富饶，云焚怎会如此好心？
后来，我才知道，云焚是为了他的请求。
而他是为了对我的承诺。
我十五岁，初见伊古潇。
我信口戏言，他却做了真。
三年后，他指挥我沧漈兵马打破云晓，无往不利；
他教导我帝王权术，排兵布阵，助我登上王座。
可我依旧不知他是谁……
三年，又三年，他向我求一恩赐。
他让我，留下云晓。
就同向云焚提出的一样。
可云焚答应了，没有丝毫犹豫；
而我拒绝了，同样没有犹豫。
其实，三年的征战，云晓并不存在任何威胁了。
可我，依旧拒绝了。
他似乎十分失望，欲回千曦山。
而我，却害怕他去了云晓，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帝王权势，当真可以让人失了初心吗？
他最后还是走了，即使伤势致命，也不愿留下。
我亲自带人去了千曦山，去找他。
他的族人告诉我，他不曾回来了。
我不信，一支火把，点燃了千曦。
我以为，他会出现，会向我求饶。
可他没有，他的族人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死神。
火，烧了三天。
什么，都不曾留下。
我继续出兵云晓，三年后，云晓的帝都破了。
我杀尽了云晓皇族的人。
又是四年，我带着数千铁骑闯入了百Cao谷。
神医虚镜，我识得他。
他曾为我治过伤，我听他唤伊古潇，少主人。
我杀了他，杀了谷中所有人。
从此，世间再无百Cao谷。
云焚，当真称得上杀神。
不过一介少年郎，以十七万兵力，与我二十五万精兵周旋了四年。
可他终究是太年轻了。
很多年后，我时常会梦到那日的情景。
血腥的战场之上，甜腻的暗香传开。
沧漈的兵马开始发狂。
无人知其原由，可我却看到了那抚琴的少年。
可此后二年，我再未见过他。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不由得一悸。
好似，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连屠六城，曾经的他那般心善，心中装着天下百姓。
若他还在，定会恨我吧……
我又见到了那抚琴的少年，他叫萧蛊医。
三日破一城，眉目间，皆似那人的风采。
三年，他指点云晓兵士，锐不可当。
箭，指向萧蛊医。
那一瞬，我恍若又见到了那人。
他的眼神，平静的可怕，叫我心慌。
弦动，箭出。
倒下的，却不是他。
云焚！
所有人都认为云焚会死，可我却知道，他不会。
他是那人口中的天命之子，又怎会死！
果然，云焚醒了，犹如重生的修罗。
半年多后，他也回来了。
我想，即便世事变迁，即便沧海桑田；
即便百年之后，我已尘归尘，土归土，我依旧无法忘记。
无法忘记，那双早已刻在我心上的绯眸。
伊古潇，萧蛊医。
我早该猜到的……
犹记，年少初相见。
你我各不相欠。
【云焚】
我叫云焚。
云晓的皇长孙，云国的帝王。
踏上战场，等于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
所以，我的生命不会很长。
我半生金戈铁马。
我选择了孤独与荣光。
即便最终，我将马革裹尸，埋葬在满是枯骨的沙场。
我，亦无悔。
我从未奢望，奇迹。
我只希望，以我萤火之力，不至于我云晓百姓颠沛流离。
知道那人的出现。
萧蛊医。
你是光，你是电。
那一刻，你是我世界里的神。
我怎么会没有看到，清贵的少年，独坐城墙之上，据世间诸物于外。
那一刻，我眼中再无其他。
我没有后悔。
没有后悔挡在了他的面前。
闭上眼眸的最后一幕，是他挥斥方遒的狠厉。
真好，他是在为我而战。
父亲再也睁不开的凤眸，母妃僵硬的笑颜。
时隔多年，竟纷纷入了梦。
我却没有多一丝感伤。
他们离开的太早，早到那时的画面已模糊在记忆深处。
与他们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道清瘦的身影。
还有遮天的火光。
他用沙哑的声音在我耳畔低吟。
云焚，吾、年轻的帝王，找到汝了……
他用清越的声音在我耳畔低吟。
云焚，吾王，吾神，找到汝了……
他们的声音重合，恰似一人。
让我分不清，谁在梦中，谁在梦外……
犹记当年月下。
萧音，清冽，出尘。
我问他，你如何救下我的？
他告诉我，烬云Cao。
那这白发呢？
他似是惊愕，不知我为何会问。
良久，他抚了抚自己的眉眼。
不过是一些代价罢了。
可是，萧蛊医，否则从那时起，你就在骗我。
或许，这个骗局，从你我初见便已开始……
我曾问你，为何救我，为何帮我？
你告诉我，我是你的神，而你，则是我的信徒。
信徒，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神陨落。
就像你，不会允许我死亡一般。
不管代价是什么。
可是，萧蛊医，你可知？
你、是我世界中唯一的神！
将我的心，从万劫不复的深渊、沼泽中捞出。
将我带到阳光下。
我记得，我与你说过，如果注定分别，我希望我们从未相见。
你说你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你又走了？
你在这千曦山布下上百的阵法。
只为骗我这二十多年吗？
你用这片片桃瓣留下话语。
只为骗我，你还活着吗？
你至死还不忘为我云国而战。
是为了我吗？
萧蛊医，你究竟为何？
你说，这些是你欠我的。
可是我欠你的，又有多少？
你欠我的，都还我了。
可我欠你的，再没有机会了。
还没有来得及问你，那年澹州的男孩、可是你？
惟愿，相逢如初见。
你我从未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生命不会很长。
我选择孤独与荣光，
即便最终，我将不名誉地死亡，被埋葬在满是枯骨的坟场。”
选自《龙与猫之国：五千年孤寂，黄金棺与神王泪》
蛊医特别特别喜欢这段话，当初看到的时候，很不争气的哭泣，所以搬过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