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番外 作者:裴裴【完结】(28)

2019-06-26  作者|标签:裴裴

  贺宁西手被烫坏了,也没松杯子,转头往自己位置上走去,戴嘉辰跟在身后,一把抓过他的手,满脸的担忧与愤怒:“这么不小心,是不是烫坏了?”

  贺宁西却觉得他被他抓住的手腕更烫,甩开他:“没事,我到洗手间冲冲凉水。你先和病人家属谈。”

  戴嘉辰仍亦步亦趋跟到走廊:“已经谈完了,我看看。”

  贺宁西直奔洗手间打开凉水,开的太大了,打得皮肤发红又灼痛,戴嘉辰很紧张地拿过他的手:“就不能轻点弄?你的手长在别人胳膊上吗?”

  他甚至拿起来轻轻吹气,贺宁西瞬间火了,抽回手吼了声:“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戴嘉辰怔了怔,尴尬站在一边,不再说话。

  旁人不能觉察,但贺宁西知道自己手在抖,又重新打开水龙头,先冲胳膊,又冲脸,感觉身体已经冰凉,心里的怒火并未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戴嘉辰,我不是你,我还没有走出来,没办法和你扮演虚情假意的同事,你行行好,放我一马,算我……求你。“

第34章

  说完别过脸,戴嘉辰看见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珠顺着他脸颊滑过,以前贺宁西洗完澡总是连头发都懒得擦,自己就拿着毛巾帮他,可是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么做的立场。

  两人短暂对视,贺宁西的眼里只有痛苦,睫毛不安的垂动着,戴嘉辰想用手抚摸他的睫毛,不过最终只是僵硬移开身躯,眼睁睁看着贺宁西与自己擦肩而过。

  日子过得很快,其实离赴美还有约莫半个月,贺宁西已经不来上班了,知道他为了出国做准备,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工作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日常依旧谈笑自如,实际上没有贺宁西气氛还更轻松一些,只是全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感觉到戴嘉辰不如以前爱笑了,这段时间总是神情严肃。

  不过想想也都能理解,因为一个培训他明显和贺宁西没以前热络,现在当事人走了不用赔笑脸也正常,又有听说他母亲身体不好,欲动手术,于是更加理解。

  贺宁西挨个地见见同学朋友,大家纷纷诧异他怎么才从美国回来,又到美国去,不过听说培训都了然了,表示要送,贺宁西不让,这天只有贺云阳和他一起来到机场,本来出门时天气还比较y-in,到了机场就变大晴天,到安检通道前面,贺宁西转脸朝贺云阳:“那我走了。”

  贺云阳终于绷不住,紧紧抱了儿子一把。

  父亲非常显年轻,无论外型还是行事作风,贺宁西总觉得他还是心思很花,很少有家庭责任感,此时也感觉到他的依依不舍。

  “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华盛顿也挺乱,还差三差五有枪击事件。别觉得以前待了几年,自己就是个美国通了。”

  “知道。”

  贺云阳又拍拍他的肩:“去了就认真学习,总有一天,医院得靠你。”

  “你不小了,以前可以花点时间玩,以后就要收收心。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喜欢就能做,你不能喜欢就能不做。”贺云阳疼惜又器重地瞧着他,老生常谈道,“医院如果就是我自己的工作,你大可以不继承,但里边也有你妈,你外公的心血,这是咱们一家人的事业。”

  贺宁西沉默着点头:“那我走了,爸。”

  贺云阳难得眼角微红,男人因脆弱而老迈:“去吧,爸是你坚强的后盾,也只有爸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贺宁西微微抬起眼皮:“我明白的。”

  戴云霞的主治医生姓王,并不是市立医院做手术的顶级大夫,而市立的副院长又与贺云阳有几分交情,两边一协商,允许贺云阳过来飞刀,戴母一直以为动手术还很遥远,等提上日程要来真格的,比较害怕,戴嘉辰始终安抚她:“没问题的妈,我是学医的,主刀医生很厉害,并且我自己也是干这一块,你对我还不放心嘛?”

  的确,贺云阳真的很厉害,如果他拿不下来,A市也就再无别人,推进手术室麻醉,戴嘉辰几乎都没有实感,坐在外面等,那种煎熬中略带喜悦与欣慰的感觉戴嘉辰可以说是从来没有体会过,哪怕是高考,保研面试,什么东西来的都那样的理所应当。和贺宁西不是,没确定关系那会儿只有煎熬,那是望不到头的,又是另一种滋味。

  戴嘉辰等了许久,许久,连吃饭都不肯走开,只是吃了一点面包,等到下午三点多,先是个护士出来,面色凝重摘下口罩,朝他看一眼:“你是戴云霞家属?”

  戴嘉辰忙过去:“怎么样?”

  护士表情没有半丝笑:“不是特别好,你还是要做好心里准备。”

  不到五点,手术结束了,大门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出,护士拥着贺云阳,贺云阳摘下口罩,面色惨白地与戴嘉辰对视了一眼,戴嘉辰全明白了,感觉什么东西千斤重,完完全全砸到自己身上,直接扑进手术间,戴母因为失血过多,早以没有呼吸,戴嘉辰恍惚地跪在地上,抓着她的手叫她:“妈——,妈!”无人应答。

  几个医生和护士来抬走戴母,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了具尸体,戴嘉辰推开他们,抱住母亲,大喊道:“别碰她!你们别动我妈!我们不治了,我不治了!”

  没有被擦拭干净的血液一部分沾s-hi了单子,还有的变成连粘的硬块,戴嘉辰攥紧了那白色布料,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无声的滴落在戴母的面庞上,她舍不得儿子哭,可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冥冥之中的某种报应,等尸体被推入太平间,戴嘉辰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地下车库跑,正好贺云阳叫来了他的司机,准备回家。

  戴嘉辰冲上去想揍他,可是贺云阳已经先一步钻进车里,半开的车窗里外,两个人互望,戴嘉辰突然伸手揪住贺云阳的一边领子:“你这个杀人凶手!”

  “你疯了吧!”贺云阳几乎撞在玻璃上,推开他,指示司机扬长而去,戴嘉辰在车尾追逐,直到跑出地下停车场,不过还是因为距离逐渐拉远,只剩下戴嘉辰一个人。

  戴嘉辰这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偌大的一片空地前,只有他自己,本来是撕心裂肺的难过,没有个出口,全部堵在嗓子眼里,想哭哭不出来,唯有眼泪,温暖的从眼角渗出,然后冰凉的从颊边滑落。

  他不是个好儿子,好情人,好哥哥,世界上有两个最重要的人,因为他的自私,全部弄丢了。

  -

  三日之后,戴云霞要进行火化,遗体告别仪式只有戴嘉辰一个人,主持人念词,他聆听,仅仅三日,母亲的容貌已经略有变化,很奇怪,活人与死人的面目就是有些微妙的不同,告别仪式举行完,戴母就要被推走,戴嘉辰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扒着棺木:“我妈会不会还没有死?”

  主持人说:“逝者安息,生者释然。”

  戴嘉辰捧着骨灰盒回到家,端端正正放在遗像前,点上一炷香,开始整理戴母的衣物和家用,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她给自己织了半截的黑色毛衣,顶好顶贵的羊毛线,还是她开春时买的,说今年秋天保准织出来,戴嘉辰穿着好暖和些。

  现在摊开放开手边,戴嘉辰盯着看了会儿,突然有豆大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毛线里。

  第二天,戴嘉辰约贺云阳到个家附近偏僻少人的小咖啡厅见面,那天下着雨,整个天几乎都是黑的,排水系统没有迅速排水,走s-hi了他的鞋。等了半个多小时,贺云阳才姗姗来迟,穿着件灰色风衣,分明是坐车来,依然带伞,收了伞,轻轻掸落高级衣料上的水珠,坐下:“你妈的事情都办好了?”

  戴嘉辰没吭声。

  其实贺云阳绝对不是没有尽力,不尽力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戴母活一天,贺云阳还可以仗着她挟住戴嘉辰。西坛又是他几乎毕生的心血,当然不愿意把那样多的股份过给戴嘉辰。

  戴嘉辰知道,但那不代表他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母亲的死亡。

  直到那渗水的鞋让戴嘉辰双脚冰凉,拿出公文包里的一套复印件,翻开:“除了我的股份,你还要给我五百万,我的卡号给你,五百万什么时候能到账?”

  贺云阳没有马上吭声,搅动刚端上来的咖啡。

  戴嘉辰说:“你问我妈的事情办的怎么样,还没有办完,我没钱买墓地。”

  贺云阳沉吟了会儿:“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拿出来。”

  戴嘉辰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快兑现诺言,不自觉低低冷哼出声。贺云阳抬起眼皮瞧他眼,看看手表:“总之我会慢慢凑,不仅是钱,股份转让那也要走一定的手续流程。你要是说完了,我下午还有会要开。”

  戴嘉辰慢慢握紧拳头,在贺云阳起身之时突然说:“那你就慢慢凑,慢慢转,我会很快把你的这份合同还有我拍的视频照片寄到咱们医院和各大媒体,我不急。”

  “……”贺云阳定住了,眼神变的锐利。

  戴嘉辰仰起脸,声音都在发抖,但因为神情镇静而不易被觉察,自暴自弃道:“我还会想办法联系贺宁西,告诉他你威胁我,你让我家破人亡,我也让你众叛亲离。”

  贺云阳突然掀翻了咖啡杯,咖啡洒了半桌,蹭地站起来,指着戴嘉辰的鼻子:“我早就看透你了!装什么爱,你不过就是为了钱,为了权,贺宁西不过是你手里的一枚棋子,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哄得他团团转,现在怎么伤害他怎么来,你对他连起码的亲情都没有!”

  戴嘉辰咬紧了嘴唇,强撑着,发现贺云阳终于不讲风度,如此愤怒。突然怪笑出了声:“把我说的跟你似的,我要是这么禽兽不如也是你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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