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利亚临终关怀中心 作者:雾里海棠【完结】(10)

2019-03-25  作者|标签:雾里海棠 强强 科幻 恐怖 末世

  钱敏发誓,陈院长对自己爷爷也没这么毕恭毕敬。

  “爷爷,您倒是说话——您、您说什么?”为首的中年人把耳朵贴在老人的嘴边。

  “让……让我……”老人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什么?”

  人群裂开一条缝,老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钱敏的视野里。老人瘦得不成人形,老年斑长满了所有露出来的皮肤,胡须稀少,双手枯槁。他浑身颤抖着,试图阻止一旁的护士再给他安上医疗检测仪器,但他无力的挣扎并不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让我……让我去死!”

  病人的血压瞬间飙高,又很快出现了下落,最终掉到了基准线以下。老人哽咽,又似乎被什么噎住了,最终,不再动弹。

  “蒋书记,请您放手,我们好抢救老书记——”

  “算了。”中年男子摇头,“你也听见了,爷爷不想活了。就这样吧……”

  为首的中年男子放下老人,转身离开。护士连忙把人转移到病床上,确认是否真正死亡。乌泱泱的一群人,全都身着黑衣,也都悄无声息地走了。陈院长追上去,问为首的男子:“那、那蒋书记,要不要对那个撞人的男孩追究责任?”

  男子脚步没有停下:“不了。你们的确把爷爷治好了,全款马上到位。请放心。”

  陈院长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满脸堆笑又不敢笑得太明显。但等他转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凝重。

  “完了,被个孩子毁了。你看我回去怎么训孙志典,都怪他预处理的时候搞错剂量!他那个项目要是训练不出来,你看我不——”

  “叔叔!”陈美美打断陈院长的话。她用眼神示意,钱敏就在旁边。

  陈院长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尴尬;钱敏不明所以,自顾自走了,沿途还看见撞到老人的小男孩躺着冲她做了个鬼脸。

  钱敏觉得自己最近命犯年下。想想不甘心,也回了一个鬼脸。男孩呵呵笑着合上眼睛。

  老梁来到公墓。自己的妻子就葬在面前的大理石碑下面。现在都是火葬了,哪怕按照圣玛利亚的标准,这也是“完全失活”,救无可救。当然,哪怕能有希望,把妻子从安宁的彼岸拖回喧嚣的尘世,无论从道义上还是情感上,老梁都是不大能接受的。

  老梁把水桶放下,笨拙地半蹲下来,淘洗抹布、拧干后,一点点仔细地擦拭着墓- xue -上的灰尘。

  “才两个月不来看你,你这家里又脏兮兮的了。是我不上心啊,还请你不要怪我。”老梁自言自语着,“孩子们都好,但住得远嘛,就没怎么常来。二姑娘家里有你的相片,你什么时候想她了,就去动动她给你摆的晚饭。”

  老梁看看天空。

  “你走的时候,也是这个天气,- yin -沉沉的。现在,和你一类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办公室钱医生家就有一位。现象不明显,还能照常上学;这一阵听说也在接受体能训练,听说一回家就和钱医生大战三百回合,还闹出不少谈资……”

  老梁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很严肃,在妻子面前确是完全另外一副样子。但他很快收敛了笑容。

  “当年我谎报了你的年龄,是为了父母答应我娶你;谁知道几十年后,这两年的差距把你送上了黄泉路……半个月前,圣玛利亚的院长找我私下沟通过。的确,如果写的是五十二岁而不是四十七,市中心医院就不会把你列入培训名单了,你也就不会……不会……”

  老梁捂着脸,终于经不住哭了起来。良久,他抬起头,抹了一把脸。

  “我在想,所谓体能培训这个事,我要不要去找钱医生沟通一下呢?毕竟咱们吃过亏,中过这个陷阱,直接就把你搭进去了。你带过小钱的实习,你替我判断判断,她听了之后会怎么反应?”

  老梁认真地问,认真地听,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自嘲般地笑了笑。

  “你走了,我也走了,中心医院就没有人真正对付过这种病了;好在圣玛利亚还有,别看他们都是些杂牌医生,这方面经验还是很足的……还是比咱俩当年懂的……你怎么就没防着点病人咬你呢……”

  声音渐渐低下去了。那是因为,柚子不敢再听下去,渐渐地走开了。

  柚子来找一座坟。她有点寄希望于在坟前看到生父生母的痕迹,比如送的饭菜,摆的花束,或者哪怕像老梁一样,清洗过墓碑。

  她找到了。九个月以来,她已经基本上熟门熟路。哪怕自己其实没走,自己的父母还是为自己立了一座碑;“之前”那个孩子登山出了意外走了,他们也对“现在”的自己不闻不问:这孩子要么是冒牌的,要么“死而复生”,是不散- yin -魂。

  柚子还去找过别的亲戚,对方一脸见鬼的表情把她赶了出去。

  啊,找到了。程佑,1998年九月生,2016年六月亡,享年十七岁。爸爸妈妈敬立。

  柚子一直觉得,没有死亡证明,能让自己入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然而自己目前还在正常地读大学,说明自己的身份就是没有问题的。

  柚子蹲下来,五分裤下的伤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疤痕如抹布下墓碑上的灰尘,正在一点点消失。

  爹不亲娘不爱,总得自己疼自己吧?柚子想着,更加卖力地擦拭起来。

  “叮铃”,一个小物件被擦到了地上。

  柚子好奇地捡起:一枚旧顶针。莫非,莫非这是自己母亲的?

  可是谁会把针线活带到女儿的坟头来呢?柚子摩挲着顶针上面的灰尘,不知不觉把它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童年的记忆一下子被激活:“妈妈我是新娘子,戴着钻戒,穿着婚纱……”

  披着的是蚊帐,戴着的,似乎就是这枚顶针。

  妈妈回答的是什么呢?妈妈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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