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蒜【完结】(4)

2019-06-10  作者|标签:


  两人又掐成一团。
  那边友好会谈结束,开始入座,有人顺手向这儿打招呼,刘三弄热情地冲对方笑笑,继而又侧头与胖子交谈起来。
  嘴巴在动,心如止钟,浇注了热血也没用。看到人的那一刻,刘三弄才想起要跑,原先储备的一丁点勇敢,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让他膨胀了刹那,虚假了片刻,然后以一种更加狼狈的姿势破裂开来。
  不该来的,可是又不死心,来了,也没有了断那一点念想,贪婪得不行。
  卢野一点都没变,这十年,只是让他更优秀了,他变得更好了。
  人差不多齐了看看,还有谁没来?组织活动的班长一派社会精英装扮,抵了抵眼镜环顾四周,清了嗓子开口。
  有人说了几个名字。
  还有纪航。刘三弄提醒。
  班长视线一转,岔开话题,哦那就差不多了,我们开席吧。
  刘三弄皱紧了眉头,唇抿成一条隐忍的线。
  他是真被恶心到了。
  席上,刘三弄左手边是徐胖子,右手边坐着刚来时见到的老同学,老同学极为淑女,对他笑不露齿。
  他也不避讳,与她谈笑风生,胖子在一边插科打诨,耍宝打赖,三人相处很是融洽,忽的刘三弄心一凉,条件反射抬头,对面一尊立地阎罗,吓得他这小鬼魂飞魄散。
  阎罗此时披了一张温良无害的人皮,正笑得青面獠牙,与服务员交谈比划。
  小女孩羞答答,身体却格外诚实地贴近,眼睛噼里啪啦发出求爱信号,直勾勾地看着阎王。
  这小妖精道行太浅,定力不够,看给迷得。
  刘三弄顿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都是腿软的朋友,相逢何必曾相识!
  只是一个是给迷的,一个是给吓的。
  刘三弄坐在椅子上,稳着下盘,给自己顺气。
  是不是男人?咋这么怂呢!出息!他能吃了你?恶狠狠在心里对自己拳打脚踢一番,又默默塞了个甜枣。他安慰自己,得,都坐这儿了,还扭扭捏捏多矫情,人家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自我意识别太过剩了。
  心理疏导完毕,刘三弄神清气爽,举手投足更放得开了。
  当年念高中的本来就不多,临了高三,隔十天八天便退下一个,齐整得如同等差数列,有的回家种地娶媳妇了,有的家里经济难以支撑,到了第二学期大砖房里寥寥二十多口,今天又有几个人没来,一张桌子正好坐得满满当当,气氛分化鲜明。
  一边是以阎罗为首的资产阶级,那堆人分散开也是日月同辉,全身闪闪发光,充斥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与逼|格。
  这气质,是大金链子堆不出来的。
  刘三弄诚惶诚恐地想着自己的装|逼是不是太失败了,毕竟土狗穿了西服还是土狗,那土是没法掩盖的,可他挺自豪,纪妈选的衣服,纪妈系的领带,就是不一样!我可是穿了西服的!
  他臭不要脸地把自己划分到阎罗那个区。
  剩下的一边便是以胖子为首的看似小康实则不健康的啤酒肚暴发户界。这么一看,大家的境况似乎都挺不错的,纪航说的对,出来聚,谁会露出自己的窘迫呢?
  装也得装出精彩人生。
  刘三弄轻笑一声,下意识摇了摇头。
  估摸着这么多年,混得最差劲的,也就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呃 全文已有 ljj顺便发了 每天两章 略作改动

☆、何处相逢

  班长大概是邪教高层,喝酒前的过渡演讲带着煽动与欺骗性,很快蒙蔽了这群从遥远地方而来,互相没有几两情谊的老同学们,大伙儿似乎都想起了曾经少不经事时少得可怜的共同回忆。有几个女同学,现已为人母,被几句客套话感染得返老还童,像足了二八少女,眼含泪光,很是动情。
  气氛很快被炒热,你来我往,大家互相敬酒。
  刘三弄被劝着迷迷糊糊喝了几杯,白酒滚滚下肚,有些木了。他还清醒,却免不了胃里的恶心。
  他不爱喝酒,只是那人在场,不肯低头,别人叫他喝便喝,潇洒地一小杯下去,笑着坐下,却忍不住要摸肚子皱眉。
  纪妈说了不能喝多的,等会儿去卫生间躲躲。
  于是这一拖就拖了半个小时,在这期间刘三弄又被挤兑着喝了不少,肚子里又冷又重,胃痛猝不及防来了,这疼一跳一跳,还挺有节奏,矫情得要命。
  刘三弄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
  哎喝呀要不三弄你赏脸和我来一杯?对面某某站了起来。
  刘三弄刚要走,被人叫住心下叫苦不迭,也不能不给面子,只好客客气气起身,小酒杯一口下肚,末了示了杯底,重重地坐下。
  行啊你小子,我以前没看出你这么能喝啊?徐胖子肘子抵抵他。
  滚。刘三弄骂了他一句,起座去卫生间了。
  开了门,脑子有些懵,走了两步才发觉腿软,知道自己是谁在哪儿,可是今天我来干嘛来着?
  刘三弄扶着墙,慢腾腾向卫生间蹭过去,到了,他仔细辨认着墙上的标志,有裙子的是这边没裙子的是这边
  他对着垃圾桶抠嗓子眼,没吐出来,意识像打水漂似的,在水上走了一会儿就沉了。刘三弄撑着洗手台缓了缓,抬头,看到镜子里的那张面熟的脸,抖擞了精神,搜肠刮肚找词儿想尅人家几句,想想还是算了,这人可是自己,别人不疼自个儿得疼。
  还是收拾着一摊胃痛夹着尾巴偷溜吧,赶紧走,别留。
  胡思乱想了一番,手机震动,他垂眼,手摸到了口袋。
  接通。
  喂?你好不认识的号码。
  对方疏疏懒懒地说:刘三弄,你脑子被狗吃了。
  你、脑、子、被、狗、吃、了。
  刘三弄喝酒太多,真感觉脑子被狗吃空了,回味了好久才知道人家是在骂他,不过上来就被人骂,这感觉真跟日了狗似的,这人谁呢
  身体不动脑筋,所以格外坦然,这人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鸡皮疙瘩就炸了。
  卢野?他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对方干脆利落给挂了。
  什么人啊这是刘三弄脑子更糊涂了,手心沁出汗来,攥着手机不知往哪儿放,他好像一下子认不出这玩意儿啥了。
  做梦呢?
  魔怔了吧。
  他洗了把脸,转头就看到一个人倚在墙边,心下一悸。水珠滑下来迷了眼,于是眼睛不住眨巴,躲躲闪闪,他急了,抬起袖子蛮横抹了一把脸。
  卢野就在那里,保持着手机贴耳的姿势。
  刘三弄上头了,傻了,不会说人话了。
  迟疑片刻,他又把脸转回来,深吸了口气,在心里大叫三声卢野,好像以为自己是个变戏法的,能使出大变活人的招数,可惜他最终只是刘三弄而已,所以再转过头,没有。
  看走眼了。
  刘三弄打电话给纪航,让他专程来接一个酒鬼,这个电话打得格外惊险,因为刘三弄的手和声音,差点把手机给抖掉了。
  中途退场,刘三弄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去向大家道歉,客套了一番。
  胖子嘲笑道:我就说你不能喝还犟上了要帮你叫车么?
  不用有人来接。刘三弄摇摇头。
  那好,等会儿电话电话联系。徐胖子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嗯对了,你有把我号码给别人吗?
  没!回答得迅如闪电。
  刘三弄点点头,没有再朝卢野的方向瞟上一眼,他怕收不回来,又怕被人逮个正着,所以安安分分出门了。
  纪航到的时候,刘三弄已经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靠着垫子睡着了。
  然后纪航毫不客气把他给掐醒了。
  妈
  纪航眼一瞪,一巴掌呼上头,大怒:看仔细了,我是不是你妈?
  纪妈刘三弄算是醒了一半神了,被扶着站起来。
  纪航呵呵一声,以后别叫我妈,叫我爸成不,来,叫声爸爸。
  滚你妈的刘三弄听出这人是在犯贱,笑骂了声,晃晃悠悠朝外走,纪航在后方稳着,生怕他一轱辘滚下来。
  喝了多少?上车,纪航问。
  不多。刘三弄哼哼唧唧,比了个大概一厘米的距离,嘿嘿乐呵,大概这么多。
  牛`逼。纪航比了个大拇指,不带停顿开门见山,今天咋样,看到人心里舒坦没?
  
  他和你说话没?亲没亲你?是不是把你按在桌子上狠操了一顿?你爽吗?开心吗?
  刘三弄愣了,以为自己坐错了车,可是司机没错,是纪航。他愣完之后炸了,也不糊涂了,我`操`你妈的纪航!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知道什么叫委婉吗?
  刘三弄不是玻璃心,是豆腐心,玻璃还耐得住划,豆腐可不行,他心里揣着卢野那点事,因此格外脆弱,随便刺一下就能让他崩溃。
  不知道。纪航撇嘴,继续补刀,我都说了,十年不见,就算是亲妈都疏远了,别说一个老同学再续前缘?臭美吧你。
  那只是你单方面不要脸罢了。他轻声道。
  豆腐心一下子碎成豆腐脑了。
  刘三弄被说得脸红脖子粗,生无可恋。纪航的几句话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就把他打死了,连挣扎都没有,就死掉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刘三弄觉得自己已经够伤心的了,但真是哭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被那多余的盐分,腌得眼底生疼。
  停我要下车。他说。
  纪航没理。
  刘三弄抓了抓头发,踢了一脚后座,开始喊了:听到没有,我要下车!
  你他妈有完没完?
  没完。刘三弄特别冷静。
  一阵尖利刺耳的急刹车声,纪航把车停在路边,狠狠拍了一把方向盘,骂骂咧咧道:赶紧给我滚,看到你这逼脸我就烦。
  我走了,你路上小心。顿了一下,刘三弄又说,纪航,我真没办法死心,除非我死了。这话说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仿佛迎面打来两个耳光,纪航面上火辣辣的。
  说完刘三弄就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还特乐观地想,今天不过是走了个过场,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呢,在这儿暗自神伤得那么溜,对得起这十几年不见天日的暗恋吗?
  对不起,他谁都对不起。
  长呼了一口气,刘三弄仰头,眼泪给兜着没下来,他想,漂亮话说得再动听,他还是舍不得。
  我就是喜欢卢野,招谁惹谁了。刘三弄想着想着,眼泪就顺下来了。
  嗡嗡嗡,手机震动,刘三弄赶紧把眼泪擦了,坐上路边一条长椅,接通了电话。
  胖子有事?
  徐胖子讪讪道:怎么火药味这么大到家没?
  没。刘三弄顿了顿,声音发齉,别别扭扭说了几个字,你们结束了?
  没没啊哦,结束了。徐胖子说。
  我`操了,到底结束没?刘三弄喊了,这么一喊,扯得他声音像块破布,哧啦一下被撕了稀巴烂,破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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